我的名字叫陈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如果说我身上有什么不普通的，那大概就是我有一个非常不普通的女朋友——林薇薇。
她是艺术系的系花，是无数男生午夜梦回的白月光。她漂亮，有气质，走在校园里，回头率是百分之百。而我，计算机系的一个“技术宅”，每天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最大的爱好就是窝在宿舍里打一款叫做《星海霸业》的MOBA游戏。
所有人都说我们不配，说我陈凡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他们不知道，是我先认识的林薇薇。高中的时候，她还是个戴着牙套、有些自卑的小姑娘，而我是唯一一个会耐心给她讲数学题的男生。
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今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
我用我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奖学金和兼职工资，在学校附近最高档的西餐厅“云顶”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我还托人从国外代购了她念叨了很久的一款香水，“星夜低语”。
我换上了我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紧张地整理着领带，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在打一场决定生死的游戏团战。
我给她发微信：“薇薇，我到云顶了，你到哪了？”
过了五分钟，她才回：“啊，我跟室友在逛街呢，差点忘了，你先进去等我吧，我马上到。”
“好。”
我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城市的霓虹在我眼中流转。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点的柠檬水已经续了三次杯，服务员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她还没来。
我忍不住又发了一条微信：“到哪了？菜快凉了。”
这次，她秒回了，却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个堆得极高的香槟塔，背景音乐嘈杂，灯光迷离，像是在某个高级会所或者派对上。林薇薇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晚礼服，妆容精致，笑靥如花地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我认识。
赵俊，我们学校有名的富二代，他爹是本地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他开着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在学校里横冲直撞，是所有“捞女”的终极目标。
照片里，赵俊一只手搂着林薇薇的腰，另一只手举着酒杯，眼神轻佻地看着镜头，仿佛在向我示威。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薇薇的第二条信息来了。
“陈凡，我们分手吧。”
“我想了很久，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很好，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再跟你过那种为了省几十块钱的打车费，而在寒风里等半小时公交车的日子了。我也不想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你熬夜一个月做出来的什么破数据模型。”
“这张照片，就是我的答案。赵俊今天包下了‘夜色’会所给我补办生日，这个香槟塔，比你一年生活费都贵。”
“别再联系我了，我们到此为止。祝你……前程似锦吧。”
我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原来，她不是忘了纪念日，她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原来，她不是在和室友逛街，而是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巧笑倩兮。
原来，我省吃俭用准备的惊喜，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廉价的笑话。
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邻桌的客人被惊动，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羞耻、愤怒、背叛、心碎……所有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弯腰去捡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我的室友，外号“胖子”。
“凡哥！你人呢？今晚的战队选拔赛要开始了！三缺二啊！就等你了！”
战队选拔赛……
我猛地想起来，今晚除了是我的三周年纪念日，也是《星海霸业》城市联赛一支半职业战队“烈火”的线上选拔赛。我为了这个比赛，准备了整整三个月。
林薇薇一直很讨厌我打游戏，她说那是玩物丧志，是不务正业。她说，一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把时间花在实习、考证、拓展人脉上，而不是对着电脑屏幕敲键盘。
为了她，我放弃了很多次机会。但这一次，我真的很想试一试。
“我不去了。”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别啊凡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烈火’战队虽然现在不出名，但听说他们拉到了大赞助，这次要是能进，月薪一万起步，还有奖金！你那神一样的操作，不去可惜了啊！”胖子在电话那头急得跳脚。
月薪一万……
我惨笑一声。
一万块，在赵俊那种人眼里，可能还不够他一瓶酒钱。
“我说，我不去了。”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出餐厅，服务员在我身后喊：“先生，您的单还没买。”
我没理他。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买单的钱都没有。我所有的积蓄，都变成了那个躺在口袋里，如今看来无比讽刺的“星夜低语”。
我走到餐厅楼下的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精致的礼品盒扔了进去。
“砰”的一声，像是我对过去三年的告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推开门，胖子和另一个室友正焦急地坐在电脑前。
“凡哥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还能赶上最后一场！”
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我的座位上，戴上耳机，打开了《星海霸业》。
“凡哥，你……你没事吧？”胖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大概也看到了我在学校论坛上已经开始发酵的“新闻”。
有人拍到了我和林薇薇在餐厅门口争吵虽然只是我单方面被甩，也拍到了她坐上赵俊法拉利的照片。标题很刺眼——《系花林薇薇情定富二代，可怜技术宅惨遭抛弃》。
下面的评论更是扎心。
“早就说了不配，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笑死，拿什么跟开法拉利的赵公子比？比谁代码敲得快吗？”
“这男的我知道，天天在宿舍打游戏，活该被甩。”
我看着那些评论，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握住鼠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开始吧。”
胖子和室友对视一眼，没再多问。
进入游戏界面，那熟悉的音乐和画面，像是我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我的游戏ID，叫“Faker”，致敬那个传奇。但在我们学校的玩家圈子里，他们更喜欢叫我“凡神”。
因为在《星海霸业》这个世界里，我，就是神。
“对面什么来头？”我问。
“不清楚，好像是哪个主播带队，挺狂的。”
游戏开始。
我选择了我的本命英雄——“暗影主宰·夜”。这是一个操作难度极高，上限也极高的刺客英雄。顺风神挡杀神，逆风……也能创造奇迹。
今晚，我需要一个奇迹。
我将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全都倾注到了指尖。我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我的操作快到出现了残影。
开局三分钟，我单杀对面中单。
五分钟，游走下路，双杀。
八分钟，入侵野区，配合打野反杀对面三人。
我的“夜”，像一个真正的幽灵，穿梭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出击，都必然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游戏聊天频道里，对面已经炸了。
“卧槽！这‘夜’是挂吧？！”
“举报了举报了，这手速不是人！”
“中单你会不会玩啊？被单杀成狗了！”
而我们这边，胖子他们已经开始狂喊“666”和“YYDS”。
“凡哥，你今天……吃了德芙吗？怎么这么丝滑？”
我没有理会他们。我的眼里只有敌方的水晶基地。
十五分钟，在我的带领下，我们以碾压之势，推平了对方的基地。
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字样。
我却没有丝毫喜悦。
我摘下耳机，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游戏里的神，现实里的狗。
这，就是我陈凡的二十岁。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游戏客户端突然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
申请人的ID很奇怪，只有一个字母：“S”。
我下意识地点了拒绝。
但对方立刻又发了过来，附带一条信息：“我是‘烈火’战队的经理。你的表现，我看完了。给你一个机会，来我们基地，我们当面聊。”
我愣住了。
“烈火”战队的经理？
胖子也凑了过来，看到信息后，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卧槽！凡哥！你被看上了！我就说你行！”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是走上了一条林薇薇最看不起的“玩物丧志”之路。
不去，我又能做什么？继续当一个被人嘲笑的“舔狗”，在代码和现实的夹缝里苟延残喘？
我想起了林薇薇那张在香槟塔下灿烂的笑脸，想起了赵俊那轻蔑的眼神，想起了论坛上那些刺眼的评论。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了我的头顶。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热爱要被定义为“玩物丧志”？
凭什么我的才华要被金钱踩在脚下？
凭什么我要被你们这群人嘲笑？
我陈凡，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我点下了“同意”，回复了两个字。
“地址，时间。”
“烈火”战队的基地，坐落在城市远郊的一个创意园区里。这里由旧工厂改造，充满了工业风和艺术感，租金相对便宜，很适合初创公司和团体。
我按照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推开那扇标有“烈E-sports”的玻璃门，一股浓郁的泡面味混合着能量饮料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基地不大，十几个工位上，坐着一群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都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只有键盘和鼠标的敲击声在房间里回响。
这场景，和我那间小小的宿舍，何其相似。
一个穿着运动服，戴着黑框眼镜的微胖男人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
“你就是‘Faker’？陈凡？”他热情地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烈火’的教练，我叫李强。”
“李教练，你好。”我握了握他的手。
“快请坐。”李强把我引到一个小小的会客区，给我倒了杯水，“你的比赛录像我看了，简直……太惊艳了！那种对时机的把握，那种极限操作，绝对是职业顶尖水准！”
面对他的夸奖，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那场比赛，对我而言，只是一场情绪的宣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操作的。
“我们战队现在刚组建，资金和名气都还不够，所以只能先从城市联赛打起。”李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但是，我们最近拉到了一个新的投资人，资金很雄厚！我们的目标，是三个月内打进次级联赛，一年内，冲进LPL《星海霸业》顶级职业联赛！”
他描绘的蓝图很宏大，但我更关心实际的。
“我需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我直接问道。
李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接。他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我们需要你成为我们的核心中单，签订正式的职业合同。我们需要你每天至少训练10个小时，服从战队的战术安排。至于你能得到的……”
他顿了顿，说：“基础月薪一万五，赢下城市联赛冠军，奖金五万。打进次级联赛，月薪翻倍，奖金二十万。冲进LPL，你的年薪将是七位数起步，不含直播和代言分成。”
这个条件，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相当优厚了。
但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看着训练室里那些埋头苦练的队员，问道：“他们也是一样的条件？”
李强苦笑了一下：“他们是青训队员，月薪五千，包吃住。你是我们准备直接签约的一队首发，是核心。”
我明白了。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预支三个月的工资。”
我需要一笔钱。我需要搬出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宿舍，我需要换掉所有旧的东西，我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四万五千块，足够了。
李强皱起了眉头：“这个……不符合规定。我们战队资金也……”
“如果不行，就算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不是在拿乔，我是认真的。如果连这点信任和魄力都没有，那这个所谓的“宏大蓝图”，也不过是画饼充饥。
“等等！”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很高，大概有一米七五，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长发干练地束在脑后。她的五官精致得像是AI建模，皮肤白皙，眼神锐利，表情冷若冰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就像是游戏里那种最高傲的冰系女法师，强大，而美丽。
训练室里嘈杂的键盘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都仿佛静止了。所有队员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强看到她，立刻像老鼠见了猫，恭敬地喊道：“苏总。”
苏总？她就是那个新的投资人？
她没有理会李强，径直走到我面前，那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
“你就是陈凡？”她开口，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是。”
“你要预支三个月工资？”
“是。”
“理由。”她言简意赅。
“私人原因。”我不想把我那点破事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陈凡，20岁，A大计算机系大三学生。GPA 3.8，获得过两次国家奖学金。游戏ID‘Faker’，《星海霸业》峡谷之巅服务器排名前十，胜率72%。擅长刺客和法师类英雄，打法激进，操作顶尖，但心态似乎不太稳定，有过多次顺风局浪输的记录。”
她一口气说出了我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我游戏里的黑历史。
我瞳孔一缩。她调查过我。
“你调查我？”
“我是个商人，投资之前，尽职调查是基本流程。”她淡淡地说，“你的天赋毋庸置疑，但你的职业态度，我需要打一个问号。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需要的不仅仅是操作，更是钢铁般的意志和绝对的专注。你今天的表现，更像是情绪化的产物。”
她的话，一针见血。
“预支工资，可以。”她话锋一转，“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签一份对赌协议。”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合同期一年。如果战队没能打进次级联赛，你预支的工资，需要双倍奉还。如果打进了，你的薪资和奖金，在李强说的基础上，再上浮50%。”
我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条款清晰，权责分明，确实是一份对赌协议。
要么一飞冲天，要么……跌入更深的谷底，背上九万块的债务。
这是一场豪赌。
我看着眼前这个高冷的女人，她叫苏青妍，文件上写着她的名字。她明明是在跟我谈条件，但那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或者说，激将。
她似乎笃定我不敢签。
我笑了。
我现在一无所有，最不缺的，就是赌上一切的勇气。
“我签。”
我从李强手里拿过笔，在合同的末尾，签下了“陈凡”两个字。笔锋凌厉，没有丝毫犹豫。
苏青妍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很好。”她收起合同，“李强，带他去办手续，安排宿舍。钱，半小时内会到他账上。”
说完，她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哒哒”作响，像是在宣告着她的雷厉风行。
“对了。”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欢迎加入‘烈火’。”她的嘴角，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向上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还有，别让我失望。”
那一刻，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门照在她身上，给她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钱很快到账了。
看着手机短信提示的“+45000.00元”，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金钱带来的踏实感。
我没有回学校宿舍，而是在战队基地附近租了一个单身公寓。当天下午，我就把宿舍里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搬了出来。
胖子他们帮我一起搬家，看着我崭新的公寓，一脸羡慕。
“凡哥，你这是要起飞了啊！以后成了大神，可别忘了兄弟们。”
“不会。”我笑了笑，请他们搓了一顿大餐。
饭桌上，胖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凡哥，林薇薇……她给你打电话了。”
“说什么？”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就问你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我跟她说你搬走了，她好像……挺惊讶的。”
“哦。”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有下文。
惊讶？她有什么好惊讶的？难道她以为我会在原地等她，等她玩腻了再回来找我这个“备胎”吗？
从我签下那份对赌协议开始，林薇薇这个名字，连同我过去那段卑微的感情，就已经被我彻底埋葬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
每天早上八点起床，晨跑五公里，然后回到基地，开始长达十几个小时的Rank、复盘、战术研究。
苏青妍果然是个狠人。她不仅是投资人，还亲自担任了战队的总监。她给我们请了专业的体能教练和心理分析师，制定了精确到分钟的训练计划。
她很少出现在训练室，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无处不在。她会看我们每一场训练赛的录像，会分析每一个人的数据，然后让李强把她那份堪比论文的分析报告发给我们。
报告里，她对我的评价总是最苛刻的。
“对线压制力足够，但防Gank意识薄弱，第7分13秒的走位失误是致命的。”
“团战切入时机过于激进，倾向于一换一，这是匹夫之勇，不是团队胜利。”
“情绪控制能力差，劣势局容易上头，需要加强抗压训练。”
每一条，都精准地戳在我的痛处。
一开始，我很不服气。一个女人，一个商人，她懂什么游戏？
直到有一次，我们在训练赛中被一支强队打得落花流水。我心态爆炸，在基地里摔了键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