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猛地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挂着半梦半醒的黏腻,视线里晃过一团毛茸茸的棕黄色影子。
“唔……” 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干涩声响,他试图撑起上半身,却发现胳膊沉得像灌了铅。
身下的床垫散发着霉味与消毒水混合的怪味,弹簧在重压下发出吱呀哀鸣,像是随时会散架。
那团影子又凑近了些,湿漉漉的鼻子顶在他手背上。
这时才看清是条狗,耳朵耷拉着,毛色黯淡得像蒙了层灰,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林辰此刻狼狈的模样 —— 乱糟糟的头发粘在额角,衬衫领口撕裂了道口子,袖口还沾着不明深色污渍。
“你是谁?”
话一出口,林辰自己都觉得荒谬,跟条狗问身份,恐怕是真的摔坏了脑子。
可那狗像是听懂了,尾巴在身后轻轻扫着地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辰扶着墙坐起身,环顾西周。
这是间约莫十平米的小屋,墙壁斑驳得露出砖缝,糊着的报纸卷曲发黄,印着 “2018” 字样的日期被水渍晕成了模糊的蓝雾。
角落里堆着几个铁皮箱子,其中一个敞着口,露出半盒生锈的罐头和捆麻绳。
唯一的窗户钉着木板,只留道窄缝,透进些微灰扑扑的光,能看见外面歪歪扭扭的铁栏杆。
这不是他的房间。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那辆破旧的卡车,引擎轰鸣着在布满丧尸的街道上横冲首撞。
阿列克谢大叔粗壮的手臂一把将他拽上车,那混合着硝烟与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抓紧了,小子!”
大叔的怒吼声几乎要盖过丧尸的嘶吼。
车轮碾过碎石与腐肉,溅起的泥水糊在车窗上,那一刻,林辰以为自己终于能逃离这场噩梦……可醒来后,却身处这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是…… 穿越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喉咙里的灼痛感压了下去。
他挣扎着挪到床头柜旁,那上面摆着个豁口的搪瓷杯,里面剩着小半杯浑浊的水。
手指碰到杯壁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 这不是梦。
狗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尾巴也绷紧了。
它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前爪扒住林辰的膝盖,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门板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了外面。
紧接着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声响,“沙沙…… 沙沙沙……”,频率越来越快,带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急切。
林辰下意识地抄起床头柜上的铁制台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狗的呼吸变得粗重,鼻尖对着门缝不停抽动,浑身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别怕。”
他低声对狗说,声音却在发抖。
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门板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更响,木头上裂开细纹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辰盯着门缝里渗进来的那道灰光,突然想起电脑里那些啃食幸存者的丧尸,想起被感染者攻破的营地,想起游戏加载界面那句 “活下去,像个人一样”。
原来那些像素组成的血腥画面,真的会变成压在喉咙口的恐惧。
狗突然朝门口狂吠起来,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空气。
就在这时,林辰注意到它项圈上挂着块褪色的牌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刻着个名字:阿黄。
“阿黄。”
他摸着它后背僵硬的毛,“我们得弄清楚外面是什么。”
铁台灯的底座在掌心沁出寒意,林辰慢慢挪到门后,耳朵贴着冰凉的木板。
外面的刮擦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拖拽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胶鞋在泥地里行走,一步一停,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喘息 —— 那喘息声绝不是人类该有的,更像是破风箱在漏风,夹杂着牙齿打颤般的咯咯声。
阿黄突然咬住林辰的裤脚往回拽,力道大得差点让他绊倒。
就在这时,门板上的裂缝突然扩大,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伸了进来,指甲又黑又长,指尖在空气中胡乱抓挠。
“操!”
林辰吓得后退半步,台灯 “哐当” 砸在地上。
那只手还在疯狂扭动,手腕处的皮肤像腐烂的树皮般剥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
阿黄扑上去对着那只手狂吠,前爪不停地拍打门板。
林辰盯着那截不断抽搐的手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不是游戏。
他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阿黄耳朵的温度。
在这个印着 2018 年报纸的房间里,在这扇摇摇欲坠的门后,死亡正用指甲敲着木板,等着给这个不速之客开一场血腥的欢迎宴。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乌鸦的聒噪,阿黄的吠叫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喉咙里还滚着警告的低吼。
门缝里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垂了下去,拖拽声慢慢远去了。
林辰瘫坐在地上,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阿黄凑过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胳膊,湿漉漉的鼻子在他手心里轻轻呼气。
“谢谢。”
他摸着它的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末日里的第一个同伴。
阿黄的耳朵上有道疤,大概是以前打架留下的,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怯懦。
阳光透过木板缝隙慢慢移动,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林辰捡起地上的台灯,突然注意到床底露出半截金属盒子。
弯腰拖出来时,铁锈蹭得手心发痒,打开的瞬间,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涌了出来 —— 里面是本牛皮封面的日记,还有半包压缩饼干。
饼干袋上的生产日期是 2018 年 7 月 15 日,保质期十二个月。
他捏起块饼干塞进嘴里,干涩的粉末刺得喉咙生疼,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日记第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墨水晕开的地方像片深色的血渍。
林辰把压缩饼干塞进裤兜,抓起那本日记,深吸了口气。
阿黄突然站起身,耳朵朝门口的方向动了动,这次它没有低吼,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尾巴轻轻扫了下地板。
“活下去……” 林辰低头看着日记封面的磨损痕迹,像是对阿黄说,又像是对自己默念,“我们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