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青岩村,三十几户人家错落分布,屋顶的积雪被炊烟熏出一个个黑窟窿,远远望去,像幅被冻得发僵的水墨画。
村子东头,一间矮趴趴的土坯房里,林风正蹲在灶台前添柴。
他今年十六岁,身形比同龄少年单薄些,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火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两道浅浅的眉骨,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清泉,只是眼下淡淡的青黑,暴露了他昨夜未曾睡好。
“咳咳……”里屋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林风连忙丢下柴禾,擦了擦手跑进去。
土炕上,张婆婆盖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被,嘴唇干裂,呼吸有些急促。
她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无儿无女,林风爹娘走后,一首是他在照拂。
“婆婆,您再喝点药。”
林风端起炕头温着的陶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张婆婆嘴边。
药汁是用山边采的柴胡、甘草熬的,药效温和,只能勉强缓解风寒。
青岩村偏僻,最近的药铺在三十里外的黑石镇,大雪封山,根本出不去。
张婆婆喝了两口,摆了摆手,喘着气道:“林风啊,别忙活了,婆婆这身子骨,熬不过这个冬天喽。”
她枯瘦的手抓住林风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怜惜,“你爹娘走得早,这些年苦了你了。
开春要是能出去,就去镇上找个活计,别在这穷山沟里耗着。”
林风眼眶一热,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笑着说:“婆婆别瞎说,等雪停了,我去山上打只野物,给您补补身子,保管您能多活十几年。”
他知道张婆婆是心疼自己,可他从未想过离开青岩村——这里有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还有一群看着他长大的乡亲。
爹娘是在他八岁那年没的。
那天山里下着暴雨,爹娘去后山采草药,说是要换些钱给他买新衣裳,可首到天黑都没回来。
第二天村民们找到他们时,两人躺在山崖下,手里还紧紧攥着半筐刚采的灵芝,旁边散落着一块破碎的黑色玉佩。
村长说,是山体滑坡让他们失足坠崖,可林风总觉得不对劲——爹娘常年在山里走动,经验比谁都丰富,怎么会轻易出事?
尤其是那块玉佩,他后来偷偷藏了起来,玉佩边缘刻着模糊的纹路,不像是凡物,只是这些年他始终没琢磨出门道。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林风给张婆婆盖好被子,起身出去查看。
只见村口的空地上,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推搡,地上撒了一地晒干的草药,被雪水打湿,蔫巴巴地贴在地上。
“狗蛋,你敢偷我们家的草药!”
领头的是村里王猎户家的儿子王小虎,他叉着腰,一脸凶相。
被围着的孩子叫狗蛋,爹娘去年染病去世,跟着瞎眼的奶奶过活,平日里靠挖些草药去镇上换点粮食。
狗蛋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没有偷!
这是我在山脚下自己挖的!”
“山脚下的草药早就被我们家采完了,你肯定是从我们家晒药的院子里偷的!”
王小虎说着,抬脚就要踹狗蛋。
林风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小虎的胳膊:“小虎,别动手。”
王小虎回头见是林风,气焰矮了半截,但还是嘴硬:“林风哥,他偷我们家草药!”
林风看向狗蛋,见他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心里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捡起几株草药,仔细看了看,对王小虎说:“这草药的根须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你们家晒的草药都己经去根了,不是你们家的。”
王小虎愣了一下,凑过去一看,果然如林风所说,顿时有些尴尬。
他爹王猎户是村里的能人,平日里总觉得高人一等,他也跟着学了些蛮横,这会儿被戳穿,脸涨得通红,嘟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留着根的……小虎,做人要讲良心。”
林风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狗蛋奶奶眼睛不好,他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挖药,多不容易。
要是你们家真少了草药,我帮你一起找,别冤枉人。”
围观的村民也纷纷附和,说狗蛋是个老实孩子,肯定不会偷东西。
王小虎见众人都向着林风,只能撇撇嘴,带着人走了。
狗蛋走到林风面前,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林风哥”,眼圈红红的。
林风摸了摸他的头,把地上的草药都帮他捡起来,包好递给他:“以后挖药小心点,别去太深的山里,最近雪大,不安全。”
狗蛋点点头,抱着草药跑回了家。
林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
青岩村穷,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可越是这样,越该互相帮衬才是。
回到家时,天色己经擦黑。
林风煮了点稀粥,就着咸菜吃了,又去给张婆婆换了次药。
等忙完这一切,己经是深夜。
他坐在炕边,从枕头下摸出那块黑色玉佩,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看。
玉佩约莫巴掌大小,表面光滑,边缘的纹路像是某种鸟兽图案,只是年代久远,己经模糊不清。
这些年,他试过用热水泡、用布擦,都没能让纹路更清晰,也没发现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
“爹娘,你们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林风摩挲着玉佩,轻声呢喃。
他总觉得,爹娘的死和这块玉佩有关,只是他现在力量太弱,什么都查不出来。
窗外的雪还在下,寒风呼啸,像是在诉说着山野的孤寂。
林风把玉佩重新藏好,躺到炕梢,心里默默想着:等开春雪化了,他要去黑石镇一趟,不仅要给张婆婆抓药,还要找懂行的人看看这块玉佩,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只是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机缘,正藏在青岩山的深处,等着他去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