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在坏笑什么？
郑春生心里咯噔一下。
他咋忘了，查卫东爹是厂里的劳资科长，跟保卫科熟得很——这小子准是下午受了气，找来人想找茬！
“郑春生！
夏建军！”
查卫东隔着老远就喊，声音尖得刺耳，“你们俩不在厂里好好待着，跑到货场来干啥？
是不是偷东西了？”
保卫科干事皱着眉走过来，打量着俩人：“夏副站长让你们来的？
有手续吗？”
夏建军急了：“俺爹让来的！
咋叫偷东西？”
“你爹让来的？
我咋听说货场最近丢了批铜配件？”
查卫东凑过来，眼睛往那堆麻袋上瞟，“我看啊，就是你们俩趁着搬东西，偷偷藏起来了！”
王管理员也跟了过来，搓着手问：“咋回事啊？
这俩小子没干啥出格的啊……没出格？”
查卫东一把推开王管理员，伸手就去拽最上面的麻袋，“我得查查！
万一藏了东西呢？”
郑春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麻袋：“查同志，话可不能乱说。
货场的东西，能随便翻？”
“咋不能？”
查卫东梗着脖子，“保卫科同志在这儿，我怀疑你们偷东西，就得查！”
他给保卫科干事使了个眼色，“李干事，您看这堆麻袋，指不定就藏着铜配件！”
李干事皱了皱眉，没动——夏副站长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但查卫东爹的面子，他也得顾及。
郑春生攥紧了拳头。
他不怕查，可这麻袋里的画要是被翻出来，以查卫东的性子，指定得嚷嚷着“发现西旧”，到时候不光画保不住，他和夏建军都得被拉去批斗！
“查卫东，你要查也行。”
郑春生突然松了手，往后退了半步，笑得有点冷，“但咱得说清楚——要是没查出东西，你咋说？”
查卫东愣了下，没想到他敢接话，梗着脖子：“没查出东西，我给你赔礼道歉！
要是查出来了，你俩就得跟我回厂里接受审查！”
“行。”
郑春生点头，眼睛却瞟向夏副站长刚才抽烟的方向——刚才夏副站长好像往仓库这边走了，但愿他能听见动静。
“那你查吧。”
查卫东得意地笑了，伸手就去扯麻袋绳。
夏建军急得首跺脚，却被郑春生按住了胳膊。
就在麻袋绳快被扯开的瞬间，一个粗嗓门突然炸响：“查卫东！
你在这儿瞎折腾啥！”
夏副站长走了过来，脸膛子沉得像锅底，手里还攥着烟锅。
查卫东看见他，手瞬间僵住了：“夏、夏叔……我就是过来看看，怕有人偷东西……偷东西？”
夏副站长瞪了他一眼，“这俩是我叫来的，要偷也是我让偷的！
你爹没教你规矩？
货场的事，轮得到你个小子指手画脚？”
查卫东的脸“唰”地白了，嗫嚅着说不出话。
李干事赶紧打圆场：“夏副站长，误会，都是误会……查同志也是好意……好意？”
夏副站长哼了声，指着查卫东，“赶紧给我走！
再在这儿瞎晃，我让你爹来领人！”
查卫东哪还敢多待，狠狠瞪了郑春生一眼，跟着李干事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撞了下货场的铁门，“哐当”一声，听得人牙酸。
王管理员松了口气，搓着手笑：“还是夏副站长有威严。”
夏副站长没理他，转头看向郑春生，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春生，你跟叔说，那堆麻袋里，是不是有啥东西？”
郑春生心里一惊，刚想否认，夏副站长却摆了摆手：“别瞒我。
你这小子打小就实诚，今儿急着来货场，指定不是为了工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要是有啥不能让人知道的，赶紧趁天黑弄走——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自己惹麻烦。”
郑春生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谢叔。”
夏副站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问，转身对着夏建军喊：“建军，跟我去清点别的物资！”
夏建军愣了愣，看了眼郑春生，又看了眼他爹，磨蹭着跟着走了。
货场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风吹过麻袋的“哗啦”声。
郑春生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扯开麻袋缝——刚才瞥见的那张画还在，旁边还压着几本线装书，封面都磨破了，却能看清“芥子园画谱”西个字。
是真的！
全是真的！
他按捺住激动，从口袋里摸出块旧布，小心翼翼地把画和书裹起来，塞进工装的内袋里——贴身藏着，才放心。
剩下的麻袋他没敢动，万一再有人来查，反倒惹嫌疑。
刚把东***好，夏建军跑了回来，一脸急：“春生哥，我爹让咱赶紧走，说查卫东那小子不定还会来捣乱。”
“走。”
郑春生点头，拉着他往外走。
路过货场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那堆麻袋，心里默念：剩下的，改天再来弄。
俩人骑上自行车，往胡同里拐。
夏建军摸了摸郑春生的内袋，硬邦邦的：“春生哥，你藏了啥？”
“好东西。”
郑春生笑了，夜风拂过脸颊，带着点凉，他却觉得浑身发烫。
“等回了家，给你看。”
刚拐进胡同口，就看见查卫东蹲在墙根下，手里攥着块砖头，见他俩过来，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郑春生！
你给我站住！”
郑春生心里一紧——这小子还没走？
他捏了捏内袋里的画，脚下没停，冷冷地看着查卫东：“咋？
还想打架？”
“打就打！”
查卫东举着砖头就冲了过来，“我让你耍我！
我让你藏东西！”
夏建军“嗷”一嗓子扑上去，抱住查卫东的腰：“你敢动春生哥试试！”
胡同里顿时乱了套。
郑春生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俩人，又摸了摸内袋里的画，眼底闪过一丝狠劲——这一世，他护着的东西，谁也别想抢。
他刚想上前帮忙，突然听见胡同深处传来警笛声，“呜呜”的，越来越近。
查卫东也听见了，脸瞬间变了色，一把推开夏建军，撂下句“你给我等着”，转身就往胡同另一头跑，跑的时候还摔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的。
夏建军揉着胳膊骂：“怂包！”
郑春生却皱起了眉。
这时候的派出所，可不爱管胡同里的打架，但警笛声来得这么巧……是冲着谁来的？
他低头看了眼内袋里的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查卫东没走远，故意报的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