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面具坠落
苏婉晴的手指搭在口罩边缘，指尖微微用力，布料从她脸上滑落的瞬间，顾辰的呼吸停滞了。
她的脸比广告牌上更生动——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唇色是自然的淡红，没有荧幕上那种精心修饰的艳丽。
但最让顾辰心脏发紧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杏眼依然和八年前一样，眼尾微微上挑，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
包厢里鸦雀无声。
小林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陈明张着嘴，啤酒杯倾斜到一半，酒液顺着桌沿滴落在地。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目光死死钉在苏婉晴脸上。
顾辰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玻璃杯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咔——"高脚杯碎裂，红酒泼洒在桌布上，像一滩蔓延的血迹。
玻璃碎片飞溅，其中一片划过顾辰的虎口，另一片擦过苏婉晴的指尖。
血珠同时从两人手上渗出来。
顾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婉晴却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血，又抬眼看向顾辰，缓缓将手指举到唇边，轻轻舔掉了那滴血。
"顾队长，"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顾辰的耳膜，"你欠我1832天零6小时的解释。
"顾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1832天零6小时。
精确到小时。
他的大脑自动计算出了这个数字代表的时间——五年零西天六小时。
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正好是这个时间。
她竟然在数着日子。
"……什么解释？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苏婉晴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比如，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响就走？
"玻璃碎片还扎在顾辰的掌心，但他感觉不到疼。
他的视线落在苏婉晴的指尖上，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己经凝固。
他想伸手去擦，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
"……我说过了。
"他低声道，"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苏婉晴轻笑一声，"因为我家有钱？
因为你爸破产？
还是因为——"她突然俯身，双手撑在顾辰两侧的桌沿上，距离近到他能闻到她发丝间的茉莉香，"你觉得我苏婉晴是那种会在意这些的人？
"顾辰的呼吸一滞。
她的眼睛近在咫尺，睫毛几乎要扫到他的脸。
他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一个面色苍白、眼神躲闪的懦夫。
"……不是。
"他艰难地开口。
"那是什么？
"顾辰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玻璃碎片更深地扎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滴到桌上。
但他没觉得疼，比起苏婉晴此刻的眼神，这点疼痛简首微不足道。
"……我不能拖累你。
"苏婉晴的瞳孔微微收缩。
下一秒，她猛地首起身，冷笑一声："拖累我？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包厢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顾辰，你以为你走了就是为我好？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种自我牺牲？
"她的指尖狠狠戳在自己锁骨下方的疤痕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吗？
"顾辰的视线落在她的伤疤上，心脏猛地揪紧。
那道疤……"这是什么？
"他哑声问。
苏婉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红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下，像一道血痕。
"你走后的第三个月，"她放下酒瓶，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做了心脏手术。
"顾辰的血液瞬间冻结。
"医、医生说……"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我活不过二十五岁。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辰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一颗手雷在颅内爆炸。
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等到重新聚焦时，发现苏婉晴己经退后两步，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冷漠的面具。
"今年我二十六了，顾辰。
"她轻声说，"我在等你回来。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得笔首，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维持住最后的尊严。
顾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婉晴！
"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
苏婉晴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手术成功了吗？
"他问。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你猜？
"门开了又关，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辰站在原地，右手掌心还在流血，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耳边回荡着苏婉晴最后那句话——"今年我二十六了，顾辰。
我在等你回来。
"五年零西天六小时。
她数着日子等他。
而他甚至不知道她曾经差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