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导师此刻盯着进度表的眼神。
通风橱的玻璃后面,那团黏糊糊、闪烁着诡异幽蓝光泽的物质,就是代号“蓝眼泪”的海葵毒素相关衍生物——我未来三个月的毕业论文,也是眼下正把我往死里熬的催命符。
它仿佛拥有生命,在烧瓶里缓慢蠕动,每一次微弱的荧光闪烁,都像是在嘲笑我的精疲力竭。
“知执,第七组数据波动太大,重做。”
导师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隔着厚厚的玻璃,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冷硬地敲打在我嗡嗡作响的太阳穴上。
重做?
重做?!
我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碎闪烁的雪花点,像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
连续熬了第三个通宵,大脑里负责理智的那根弦,大概己经被***和有机溶剂的混合蒸汽腐蚀得差不多了。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灵魂却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要脱离这具过度透支的躯壳,从头顶那个呼呼作响的通风橱抽风口飘出去。
“知执?
听到没有?”
导师的催促像一根针。
“听…听到了…”我下意识地应着,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手指僵硬地去够旁边的微量注射器,指尖冰凉发麻。
视野里的雪花点骤然放大、旋转、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通风橱那嗡嗡的抽风声,导师模糊的催促,仪器低沉的运行嗡鸣…所有声音瞬间被拉长、扭曲,然后猛地掐断!
意识沉入一片粘稠、温暖、却又令人窒息的黑暗。
像被塞回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羊水的培养皿。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一种强烈的、原始的冲动攫住了我——肺部憋得快要爆炸!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迷茫,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哇——!!!”
一声极其嘹亮、堪称石破天惊的啼哭,刺破了寂静的山林。
这哭声如此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不管不顾、誓要震塌天地的蛮横劲儿,瞬间惊起了远处树梢上几只昏昏欲睡的寒鸦,“扑棱棱”地仓皇逃窜。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影晃动,视野里是粗糙的深色木质纹理,像老房子的房梁。
空气冰冷而清新,带着枯叶、泥土和某种清冽松针的味道,狠狠灌入鼻腔,与我记忆里那混杂着乙腈、二氯甲烷和绝望的实验室空气截然不同。
身体被一块粗硬的、带着霉味的破布勉强裹着,冷风飕飕地往缝隙里钻,冻得我一个激灵。
等等…木质房顶?
破布?
冷风?
我那被海葵毒素和有机溶剂腌入味的理科生大脑艰难地启动,处理器疯狂运转,试图分析这异常的环境参数。
结论只有一个:严重偏离基准线!
严重错误!
实验事故?
绑架?
还是…某种更离奇的、挑战现有物理定律的情况?
就在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同时CPU(大脑)因过载而快要冒烟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上方稀疏的枝桠间漏下的惨淡天光。
一张脸凑近了。
很年轻的脸,线条干净利落,像用刀削出来的。
眉毛挺浓,斜斜飞入鬓角。
此刻,那双眼睛正带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奇,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我这个噪音制造源。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青色布袍,样式简单,袖口和裤脚都利落地束紧,背上斜斜挎着一柄裹在灰布里的长条状物事。
“嚯!”
青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件。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带着薄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哭得通红、涕泪横流的脸颊。
“啧,这小哭包,”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点山涧溪流般的质感,语气却像在评价一头刚出生的小兽,“嗓门够亮!
中气十足!
这肺活量,天生就是练‘惊涛剑诀’的料子啊!”
他越说越兴奋,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捡到了什么绝世璞玉,“荒山野岭的,合该与我有缘!
师父总嫌山上阳气不足,阴盛阳衰,这不就来了个能闹腾的?”
他完全无视了我哭得快要背过气的惨状,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我从冰冷的、铺着枯叶的地上捞了起来,用那块破布裹得更严实了些,笨拙地调整着姿势,试图让我这具软绵绵的婴儿身体在他臂弯里待得舒服点。
“走走走,小哭包,师兄带你回家!”
青年,这位自称师兄的家伙,语气轻快得像是出门溜达了一圈捡了根顺手的柴火。
他抱着我,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踏上了林间一条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小径,朝着山脉深处走去。
那柄裹着灰布的长条物事,在他背后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我那被强行重启的婴儿大脑,在震天的哭嚎和这颠簸的怀抱里,终于艰难地、碎片化地接收着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流。
这个地方,叫“隐霞宗”。
隐于连绵的千障山脉深处,终年云雾缭绕,凡人难觅。
捡到我的青年叫林风,是宗内排行第三的弟子。
宗内人丁不算兴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师父,也就是宗主云栖真人,是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实则眼神深处总带着点“这届弟子不大好带”的无奈老头。
宗门教育,走的是实用主义路线,堪称古代版复合型人才培养基地,主攻三大方向:**其一,安身立命之本:剑术与轻功。
** 这是宗门立足的基石,也是每个弟子的必修课,属于“体育学院”核心科目。
剑术流派各异,从林风师兄擅长的、大开大合如惊涛拍岸的“惊涛剑诀”,到大师姐叶清秋那刁钻诡谲、专走下三路的“灵蛇剑”,不一而足。
轻功则讲究身轻如燕,踏雪无痕,高阶境界据说能短暂御风而行(虽然目前还没人达到)。
教学方式简单粗暴——练!
往死里练!
后山那片布满机关陷阱和梅花桩的“百丈坪”,就是我们的主要受难地。
林风师兄坚信我肺活量惊人,是练剑奇才,于是我的童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伴随着他中气十足的吼声:“知执!
腰马合一!
剑是手臂的延伸!
不是烧火棍!”
“气息!
吐纳跟上!
别光顾着喘得像破风箱!”
每次练完,我都感觉自己像被拆开又重组了一遍。
**其二,行走江湖的硬通货:医与毒。
** 这属于“医学院”范畴,由二师兄温衍执掌。
温衍师兄人如其名,性子温吞,说话慢条斯理,但一涉及草药毒物,眼神就亮得吓人,活像饿了三天的人看见红烧肉。
药庐里永远弥漫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混合气味,从提神醒脑的薄荷冰片,到能熏得人翻白眼的腐骨草汁。
在这里,识药、辨毒、制药、解毒是基本功。
温衍师兄的教学方式相对“温和”,但后果同样“惨烈”。
他会笑眯眯地递给你一杯色泽诱人的“百花露”,等你喝下去才发现舌头麻了三天;或者让你去处理一筐看似无害的“月光草”,结果手肿得像发面馒头。
他总说:“知执啊,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味药的药性,你亲自尝过,感受过它的‘热情’,才算是真懂了。”
我合理怀疑他是在为当年我把他精心培育的“七步醉”当野草拔了喂兔子而打击报复。
**其三,玄之又玄的探索:玄学。
** 这无疑是宗门“神学院”的招牌,也是我前世今生灵魂碰撞最激烈、最让师父头疼的领域。
云栖师父对此道造诣极深,占卜、星象、符箓、阵法…皆有涉猎。
他总试图用飘渺玄奥的语言为我们揭示天地至理、命运轨迹。
然而,当师父指着龟甲上烧灼出的裂纹,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此乃离火之兆,主南方有兵燹之灾,需谨慎行事”时,我那颗被现代科学方法论腌透了的脑子,总是不合时宜地开始自动分析:样本量(龟甲)是否足够?
对照组(没烧的龟甲)状态如何?
裂纹走向的随机性如何量化?
P值(显著性差异)能达到0.05吗?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刷屏。
于是,宗门里时常上演如下场景:丹房内,我盯着温衍师兄那套精美的玉石杵臼和药碾,再看看旁边正在用内力急速震荡混合药液的三师姐,一个大胆的想法诞生了。
趁着温师兄去后山采药,我果断征用了他的工具,将几味需要充分混合的药粉倒入玉臼,施展轻功“流云步”,以自身为轴心,在狭小的丹房里开始了高速旋转!
“呼——呼——!”
风声呼啸。
“知执!
你给我停下!”
温衍师兄的怒吼伴随着他冲进来的身影,“我的百年紫玉臼!
还有‘凝香散’!
你在干什么?!
离心分离吗?!”
他看着被我甩得到处都是的昂贵药粉和岌岌可危的玉臼,脸都绿了。
符箓课上,师父刚讲解完一张基础“引火符”的绘制要点——朱砂的纯度、笔锋的走势、灵力的灌注节点都关乎成败。
我拿着笔,看着黄符纸上那繁复的线条,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需要控制变量啊!
“师父,”我举手,一脸严肃的求知欲,“弟子有一惑。
若弟子绘制时,固定朱砂批次、符纸材质、环境温湿度,仅改变下笔力道这一变量,绘制十组。
同时,再请大师姐以完全相同的外部条件,但灌注不同属性的灵力(比如水灵力),再绘制十组作为对照组。
最后统一在标准环境下(比如后山寒潭边)测试引火成功率,进行双样本T检验,是否更能科学…呃,玄学地验证‘灵力属性’对符箓效果的影响权重?”
云栖师父执笔的手猛地一抖,一滴饱满的朱砂“啪嗒”落在刚画好的半张符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他缓缓抬起头,花白的眉毛剧烈地抖动着,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某种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茫然和深深的无力感。
整个符室鸦雀无声,只有我还在认真地等待一个“科学”的答复。
至于龟甲占卜…当我又一次试图用概率学解释卦象出现的频率分布时,师父终于忍无可忍,拂尘柄精准地敲在了我的脑门上,力道不重,但警告意味十足:“知执!
天机混沌,岂能以凡俗数理穷尽?
再敢提什么‘置信区间’,罚抄《清静经》百遍!
心不静,如何感通天地?”
他老人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时光就在这鸡飞狗跳、科学与玄学激烈碰撞(主要是我单方面输出)的日子里飞快溜走。
那个被林风师兄从枯叶堆里捡回来的小哭包,在千障山的灵气(和师兄师姐们的“关爱”)滋养下,抽条拔节,变成了一个身形修长、眉眼间跳脱着灵慧(与作死气息)的少女。
靛青色的弟子服穿在身上,倒也有了几分利落飒爽。
十五岁生辰的前夜,月色清冷,透过窗棂洒在静室内。
宗门里特有的、混合着草药清苦和山间冷冽的空气静静流淌。
云栖师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宽大的灰色道袍几乎融入门外的夜色。
他缓步走进来,脸上惯常的无奈神色被一种罕见的郑重所取代。
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古井,清晰地映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着我瞬间收敛了所有嬉笑、变得有些紧绷的脸。
他没有多言,只是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的玉盒,材质温润,触手生凉。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淡血腥与冰冷金属感的奇异气息悄然弥漫开来,让烛火都似乎摇曳了一下。
盒内,一枚龙眼核大小的丹药静静躺着。
丹药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近乎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金色丝络。
那些金丝在烛光下流转着微弱却冰冷的光泽,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正贪婪地汲取着周遭的气息。
最诡异的是,丹药的中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幽暗核心,偶尔会闪烁一下,像一只沉睡怪物的独眼。
这就是“戒言”。
宗门铁律:凡年满十五,欲入世历练者,必服此丹。
它并非毒药,却比毒药更令人心悸。
据传,此丹核心乃是以秘法培育的“噬言蛊”虫卵,辅以上百种奇诡药材炼化而成。
一旦服下,蛊虫便与宿主神魂共生。
若宿主有意或无意间试图泄露宗门核心机密(尤其是山门方位、护山大阵枢纽、核心传承等),蛊虫瞬间便会苏醒噬咬神魂,那种痛苦,足以让最硬气的汉子瞬间崩溃,且绝无解药可救。
它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枷锁,是隐世宗门能在漫长岁月中屹立不倒的残酷保障之一。
服下它,意味着彻底斩断山门对入世弟子的庇护,从此孤身一人,首面那风云诡谲、人心叵测的万丈红尘。
师父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却重若千钧:“知执,明日你便束发行冠,可自行择期入世。
此‘戒言’丹,乃宗门祖制,入世者必服。
蛊虫共生,神魂相连。
慎言,即是保命。”
他将那小小的玉盒,轻轻放在了我面前的矮几上。
暗红的丹药躺在温润的玉色中,那些搏动的金丝和核心的幽光,在烛火下显得愈发妖异诡秘,散发出的气息冰冷刺骨。
静室内落针可闻。
烛火“噼啪”轻响,光影在我脸上跳动。
我低头,死死盯着玉盒里那枚妖异的暗红丹药。
前世实验室里那些需要签署无数保密协议、接触剧毒物质前必须穿戴最高等级防护的场景,诡异地与眼前这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丹药重叠在一起。
一种源自科研本能的、对未知样本的极度警惕和强烈探究欲,混合着对这个玄幻世界残酷规则的本能抗拒,在我胸腔里剧烈翻腾、碰撞。
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师父,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前生化环材天坑斗士的、对“实验设计”漏洞的偏执。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寂静的夜里:“师父!
流程不对!”
我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枚丹药上,“这‘戒言’蛊虫的功效机制经过严格的双盲测试了吗?
对照组呢?
有没有设置安慰剂组(比如外观气味完全一样的无害丹药)给另一批自愿入世的弟子服用,以排除心理暗示的影响?
还有,蛊虫对神魂的‘噬咬’伤害程度如何量化评估?
有没有在灵兽(比如后山那些皮糙肉厚的铁甲犀)身上做过充分的、不同剂量下的长期安全性试验?
获取知情同意了吗?
伦理审查呢?!
这…这完全不符合基本实验规范啊!”
我竹筒倒豆子般的一连串质问,在寂静的静室里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带着点破音的尖锐。
那些“双盲测试”、“安慰剂组”、“P值”、“伦理审查”…这些与当前时空格格不入的词汇,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师父脸上那份沉重的肃穆,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阅尽沧桑、本应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照出跳动的烛火,以及烛火旁我那张写满了“这实验设计简首漏洞百出必须打回重做”的、无比认真严肃的脸。
他老人家花白的眉毛,开始以一种极其剧烈的、肉眼可见的幅度疯狂抖动起来,仿佛下面藏着两只正在激烈搏斗的蚱蜢。
额角的青筋,也一根接一根地,清晰地、有力地凸现出来,在烛光下微微搏动。
那宽大的灰色道袍无风自动,不是因为真气运转,纯粹是被气浪激荡的!
空气仿佛被我的“科研之问”冻住了,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师父剧烈抖动的眉毛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映照得如同皮影戏里愤怒的神祇。
他深吸一口气,那声音像是从千年寒潭深处艰难地拖拽出来,带着冰渣摩擦的质感:“知、执。”
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每个音节都像是淬了火的铁块砸在地上。
我条件反射般挺首了腰板,像等待导师答辩提问。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立刻降临。
师父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枚暗红诡异的“戒言”丹上,又缓缓抬起,如同实质般压在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荒谬问题冲击后的震怒,有对牛弹琴般的深深无力,更有一丝…仿佛看到某种不可名状、无法用现有玄学理论解释之物的惊疑?
最终,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下一种近乎空白的疲惫。
他猛地一拂袖!
“砰!”
静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掼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孽徒!
滚出去!
抄《清静经》!
三百遍!
抄不完,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师父的怒吼如同闷雷,隔着紧闭的门板滚滚传来,震得屋顶的灰尘都在簌簌往下掉。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一种“老夫修道百年道心差点被你整崩了”的悲愤。
巨大的摔门声还在耳畔嗡嗡回响,震得窗棂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却依旧粘在那枚被遗留在矮几上的暗红丹药上。
玉盒温润,衬得那“戒言”丹愈发妖异不祥,那些搏动的金丝仿佛活物的血管。
三百遍《清静经》…很好,师父气得不轻。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不是去碰那丹药,而是轻轻碰了碰玉盒冰凉的边缘。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上来,让我打了个激灵。
这玩意儿,就是通往那个“人心成见”、“朋友背叛”、“生死风波”剧本的硬核船票?
还是单程的?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再次蹦出那些“双盲测试”、“安慰剂组”的念头,像实验室里永远关不掉的报警器。
这该死的科研狗本能!
“啧…” 我对着那枚丹药呲了呲牙,像面对一个极度危险又充满诱惑的实验样本。
最终,还是极其小心地、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拈起玉盒,仿佛捏着一枚随时会引爆的不稳定化合物,迅速把它塞进了腰间最隐秘的暗袋里。
冰冷的玉盒贴着皮肤,那股混合着血腥与金属的诡异气息似乎透过布料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千障山特有的、清冽到刺骨的夜风猛地灌入,带着远处松涛的呜咽。
山下是无边无际、沉沉睡去的黑暗,偶尔几点微弱的灯火,是散落在山脚的凡人村落。
明天…或者说,等我抄完那三百遍该死的经之后…我摸了摸腰间那个小小的凸起,感受着那冰冷坚硬的轮廓。
喉咙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连珠炮般质问带来的干涩感。
“入世…” 我低声咕哝了一句,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咧开一个算不上轻松、甚至有点神经质的笑,“行吧。
这回的实验样本…好像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