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第一次注意到规则单页时,雨正顺着雾山酒店的雕花窗棂往下淌。纸页是米黄色的,
边缘有些发潮,被前台用回形针别在房卡套上,字迹是打印体,
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像有人在键盘上逐字敲出,又逐字浸了水。入住须知补充条款
,标题下方没有酒店公章,只有一行更小的字:为保证您的安全,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他身边的徐坤正扒着前台柜台看价目表,听见纸张窸窣声转过头,额前碎发被雨打湿,
贴在眉骨上:什么东西?景区酒店还搞这套?赵言把纸页递过去。他是建筑设计师,
对细节敏感得近乎本能——单页左下角有个极淡的指痕,像是被人捏皱又勉强展平,
纸纹里还卡着半粒深褐色的碎屑,凑近了闻,有股陈腐的木头味。
规则一:每日早6点至晚10点为『正常时段』,
晚10点后至次日早6点为『静默时段』。静默时段内,请勿离开客房,
请勿回应任何敲门声,包括酒店工作人员。徐坤嗤笑一声,指尖在静默时段
底下划了道线:搞神秘?怕不是晚上偷偷给客房换劣质洗漱用品,怕客人抓包?
他是自由撰稿人,跑过不少野景区,见惯了故弄玄虚的营销手段,随手把纸页塞回房卡套,
走了走了,302房,赶紧放行李,我还得赶稿呢。赵言没动。他盯着前台后墙的时钟,
时针刚过下午4点,可酒店大堂里没开顶灯,只有几盏壁灯亮着,
暖黄的光被窗外的雨雾滤过,落在前台小姐的脸上——她始终低着头,鬓角的碎发垂下来,
遮住了大半张脸,赵言刚才递身份证时,没看清她的眼睛。规则二:酒店走廊铺有地毯,
若您在行走时听见『木板敲击声』,请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墙壁站立,直至声音消失。
切勿回头,切勿寻找声源。他把这行字默念一遍,喉结动了动。走廊确实铺着地毯,
深棕色的,厚得踩上去没声音,可规则里提的木板敲击声……从哪来?赵言?
发什么呆?徐坤在楼梯口催他,电梯坏了,得爬三楼。赵言应了声,快步跟上去。
楼梯间更暗,扶手是深色实木,摸上去湿冷,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走在徐坤身后,
视线扫过楼梯转角的窗户——玻璃上蒙着层白雾,看不清外面的雨景,倒映出他们俩的影子,
模糊得像幅水彩画。302房在走廊尽头。徐坤插房卡时咦了一声:门锁是老式的?
确实,除了房卡感应区,门把手上还挂着个黄铜锁孔,只是没插钥匙。赵言推开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香薰味涌出来——香薰是酒店配的,摆在床头柜上,青瓷瓶,
里面插着三根干枯的薰衣草,颜色发灰,不像能散味的样子。
规则三:客房内的香薰请勿更换或丢弃,请勿在夜间熄灭。若香薰自行熄灭,
立刻用床头柜第一层抽屉内的火柴点燃,点燃时需默念『借光』。徐坤正把背包往床上扔,
听见这话回头:还真逐条看啊?赵大设计师,你是不是看谁都像甲方?他说着去开窗户,
雨丝立刻飘进来,带着山雾的凉,你看这窗外,全是树,搞不好晚上真有野猫野狗扒门,
所谓『静默时段』,估计是酒店怕担责。赵言没接话。他走到窗边,
雨幕里的山影模糊不清,雾像活物似的往上爬。酒店是老式建筑,外墙爬满爬山虎,
叶片被雨打透,墨绿得发黑。他忽然注意到,斜对面的304房窗户紧闭,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留——这时候才下午四点,正常客人不会把自己闷在黑屋里。
规则四:酒店餐厅仅在早7点至9点、午12点至2点、晚6点至8点提供餐食。
非就餐时段请勿进入餐厅,尤其注意,切勿食用餐厅外任何角落摆放的食物,
包括客房门口的『欢迎点心』。欢迎点心?徐坤凑过来看,
这酒店还挺懂客套——哎,说曹操曹操到。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是叩叩两声轻响。赵言和徐坤对视一眼,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站着个穿服务生制服的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马尾,
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碟小蛋糕,奶油裱得歪歪扭扭,边缘还沾着点深褐色的碎屑,
和规则单页上的那粒很像。先生您好,这是酒店赠的欢迎点心。女孩的声音很轻,
像飘在水里的棉花。徐坤刚要开门,被赵言一把拉住。赵言指了指规则四,
又指了指猫眼——女孩的制服袖口沾着块污渍,不是常见的油渍,是暗绿色的,
像蹭了爬山虎的汁液,而她的指甲缝里,卡着点同样的深褐色碎屑。不用了,谢谢。
赵言隔着门喊,声音尽量平稳。女孩没动。透过猫眼,能看见她的睫毛垂着,
嘴角好像弯了弯,又好像没有。过了几秒,脚步声又轻轻响起来,慢慢远了。徐坤松了口气,
挠挠头:还真不让吃啊?说不定人家就是手艺差了点。赵言没说话。
他盯着猫眼看了很久,直到走廊尽头的阴影把那点脚步声彻底吞掉。他总觉得,
刚才女孩转身时,制服后领露出的脖颈上,好像有片极淡的淤青,形状像个指印。
林淑娟把药瓶塞进包里时,手在抖。她老伴张建军靠在304房的床头,呼吸又沉又粗,
喉咙里像堵着口痰。三天前在山下摔了一跤,膝盖肿得像馒头,本想在酒店歇两天,
没想到这鬼地方越待越瘆人。老婆子,水……张建军含糊地哼了一声。
林淑娟赶紧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杯壁上的水珠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瞥见床头柜上的规则单页,是昨天前台塞的,张建军看了两眼就骂骂咧咧扔一边了,
说是什么封建迷信,可她夜里没敢合眼——昨晚11点多,真有人敲过门,敲得很轻,
一下一下的,像有人用指甲刮门板。规则五:若您在客房内发现『不属于自己的物品』,
请勿触碰,请勿移动,立刻联系前台,说明房号即可,无需描述物品样貌。
前台会在10分钟内派人处理。她盯着那条规则,指尖发凉。今早起床时,
她在床底下发现了个东西——是个布娃娃,旧得掉了毛,眼睛是黑纽扣缝的,
歪歪扭扭地看着天花板。她没敢碰,也没敢告诉张建军,怕他急火攻心。刚才想找前台,
可走到楼梯口,看见那个梳马尾的服务生女孩蹲在楼梯转角,正用根树枝扒拉墙根的泥,
看见她就抬起头笑,嘴角咧得很开,林淑娟吓得转头就跑。老婆子,你看啥呢?
张建军喝完水,又躺下了,眼睛半睁着,瞟向窗户,这窗户咋关这么严?开条缝透透气。
不能开!林淑娟脱口而出,又赶紧压低声音,你忘了那纸上写的?静默时段不能……
那是哄人的!张建军不耐烦地挥手,我膝盖疼得睡不着,透点风怎么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往窗沿摸去。林淑娟想去拦,可脚像灌了铅。她看着张建军推开窗户,
雨丝立刻飘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嘶了一声,好像冷,又好像别的什么,忽然顿住了。
咋了?林淑娟凑过去。张建军没回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嘴唇哆嗦着,
说不出话。林淑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窗外是雾,浓得化不开的雾,
可雾里好像有个影子,贴着墙根站着,很高,瘦得像根竹竿,看不见脸,
只能看见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下摆被风吹得飘起来。那……那是啥?
张建军的声音发颤。林淑娟的心跳得像擂鼓。
她想起规则单页上没写的事——昨天在大堂听见两个客人聊天,
说这酒店几十年前是座山神庙,后来塌了,才盖了酒店。她还想起刚才那个服务生女孩,
扒拉墙根时,泥里露出来的半截木牌,上面好像刻着个神字。忽然,张建军啊
地叫了一声,猛地往后缩。林淑娟吓了一跳,再看窗外,雾更浓了,那个影子不见了。
可张建军的手背上,多了道红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细细的,渗着血珠。快!
关窗户!快!林淑娟扑过去,用力把窗户关上,锁死。她背靠着窗框滑坐在地上,
看着张建军手背的红印,忽然想起规则五——那个布娃娃,她是不是该现在就去找前台?
规则六:酒店走廊的壁灯若在正常时段闪烁,请勿停留。若在静默时段熄灭,
待在原地别动,数够三十秒再走。赵言把这句话念给徐坤听时,徐坤正对着电脑屏幕叹气。
他的稿子卡了壳,窗外的雨没停,雾把天染成了灰蓝色,客房里暗得像傍晚。壁灯?
徐坤抬头,瞟了眼门外,走廊灯不是好好的?他说着站起来,我去拿瓶水,
冰柜在走廊尽头。等等。赵言拉住他,现在是正常时段,
但刚才我听见外面有木板声。徐坤愣了一下,侧耳听了听。走廊里静悄悄的,
只有雨声顺着屋檐往下淌的声音。你听错了吧?地毯那么厚,走路都没声。
他挣开赵言的手,拉开门,我速去速回。赵言没拦住他。他站在门内,
看着徐坤的背影拐过走廊转角,心里莫名发慌。他重新拿起规则单页,
指尖划过规则二——若您在行走时听见『木板敲击声』,请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墙壁站立,
直至声音消失。切勿回头,切勿寻找声源。纸页边缘的潮痕更深了,像是吸了他手心的汗。
他忽然注意到,规则单页的背面还有字,是手写的,铅笔字,很淡,
像是写了很久:别信规则七。赵言皱起眉。规则七是什么?他翻回正面,
往下找——规则七:若您在酒店内遇到『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可向其寻求帮助,
他们是安全的。手写的别信规则七后面,还有个潦草的问号,像是写字的人也拿不准。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咚的一声,很闷,像是有人撞在了墙上。赵言心里一紧,
冲了出去。走廊里的壁灯果然在闪,忽明忽暗的,暖黄的光变成了惨白。徐坤站在冰柜旁边,
背对着他,身子僵着,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徐坤!赵言喊了一声。徐坤没回头。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冰柜顶上——那里放着个东西,是个老式座钟,钟面蒙着灰,
指针停在11点15分,钟摆垂着,没动。你看那钟。徐坤的声音发哑,
我刚才听见敲木板的声音,就在脚底下,咚、咚、咚……我没敢回头,就往前跑,
跑到这儿,看见这钟……赵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座钟旁边,放着个纸盘,
盘子里有块蛋糕,奶油已经化了,淌在盘子上,像滩浑浊的水。
蛋糕上沾着半粒深褐色的碎屑——和规则单页上的、服务生女孩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还有……徐坤的声音更抖了,我刚才跑的时候,好像看见304房的门开了条缝,
里面……好像有个布娃娃,眼睛是黑纽扣的,正对着我笑。赵言的心沉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前台小姐鬓角的碎发——刚才没看清她的眼睛,可现在想起来,
她的眼窝好像很深,陷在阴影里,像两个空落落的洞。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很轻,和刚才送点心的服务生女孩的脚步声一样。赵言猛地回头——壁灯闪烁的光里,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正站在楼梯口,背着手,看着他们。他的制服很挺括,没有污渍,
和那个女孩的不一样。他的脸很白,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带着点笑:两位先生,
需要帮忙吗?赵言的视线落在他的袖口——黑色制服的袖口,缝着一颗银色的纽扣,
纽扣上刻着个极小的神字,和林淑娟刚才瞥见的墙根木牌上的字,一模一样。
他想起规则七:若您在酒店内遇到『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可向其寻求帮助,
他们是安全的。也想起规则单页背面的字:别信规则七。
王磊把烟蒂摁在走廊的地毯上时,没注意到地毯没被烫出印子。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手机没信号,这破酒店连个Wi-Fi都时断时续,他跟团来的,刚才跟导游吵了架,
自己跑回客房,结果发现房卡丢了——他住301,就在302隔壁。操!
他踢了一脚301的房门,门板发出闷响。他看见302的门没关严,留着条缝,里面没人,
桌上放着张纸,好像是张规则单。他凑过去,扒着门缝往里看。纸页摊开着,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他没耐心看,扫了两眼——静默时段请勿离开客房
请勿回应敲门声……净是些狗屁不通的话。什么玩意儿。他嗤了一声,直起身,
正好看见那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从走廊那头过来,手里拿着串钥匙。王磊眼睛一亮,
迎上去:哎!服务员!我房卡丢了,301的,开下门。男人停下脚步,看着他,
脸上没什么表情:您的身份证呢?没带!跟团来的,身份证在导游那儿!
王磊不耐烦地挥手,赶紧开门,我困了!男人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个本子,
翻了翻:301房的客人登记姓名是王磊,对吗?对!就是我!男人点点头,
转身走向301房,拿出钥匙。王磊跟在他身后,嘴里嘟囔着: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没注意到,男人开的不是301的门,而是304的门——304的门没锁,
轻轻一推就开了。哎?不对!我住301!王磊皱眉。男人回过头,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淡,可眼睛里没笑意:您确定吗?刚才我看见您在304门口站了很久,
还往里看了。王磊愣了一下。他没去过304,304住的是那对老夫妻,男的腿摔了,
女的整天愁眉苦脸的。可他看着男人推开的门,里面黑沉沉的,没开灯,
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雾光,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个人,好像是那个老头,一动不动。
你搞错了!王磊往后退了一步,我不去304!男人没理他,侧身让开:请进吧,
王磊先生。您的东西都在里面。王磊刚想说我没东西在里面,
就看见房间角落里放着个背包——是他的背包!他明明把背包落在301了!怎么会在这儿?
他脑子一懵,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锁上了。
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很轻,像飘进来的雾:规则八:请勿随意进入非本人入住的客房。
若误入,请勿停留,立刻退出。若未能及时退出……请遵守客房内的新规则。
王磊这才慌了。他扑到门边,用力拽门把手,可门纹丝不动。他转身看向房间,
床上的老头还是一动不动,角落里的背包敞着口,里面的东西都在,
可最上面放着个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一个布娃娃,旧得掉了毛,眼睛是黑纽扣缝的,
正对着他,好像在笑。床底下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用木板敲了一下地面。
王磊吓得一哆嗦,低头去看——床底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那敲击声又响了,
咚、咚、咚,越来越近。他忽然想起刚才在302门口瞥见的规则单页,
想起其中一条:若您在行走时听见『木板敲击声』,请立刻停下脚步,面向墙壁站立,
直至声音消失。切勿回头,切勿寻找声源。可他现在没地方站,也不敢回头。
敲击声停在了他脚边,他能感觉到一股凉气顺着裤脚往上爬。他慢慢抬起头,
看向墙上的镜子——镜子里,他的身后站着个东西,很高,瘦得像根竹竿,
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没有脸,只有个黑乎乎的轮廓。镜子里的他,嘴角好像在笑。
赵言和徐坤躲在302房的衣柜里,听见了王磊的喊声,很短暂,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衣柜里很暗,挂着两件酒店配的浴袍,布料粗糙,有股和香薰一样的霉味。他进去了。
徐坤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颤,那个穿黑制服的……他是故意的。赵言没说话。
他攥着规则单页,纸页被他捏得发皱。刚才那个穿黑制服的男人转身走后,
他们没敢回302,躲在冰柜后面,看见男人把王磊骗进了304,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
还听见男人离开时,哼着一段奇怪的调子,很老,像山里的丧歌。
规则八:请勿随意进入非本人入住的客房。若误入,请勿停留,立刻退出。
若未能及时退出……请遵守客房内的新规则。
——这条规则是刚才在冰柜顶上的座钟底下发现的,写在一张更小的纸页上,
字迹和之前的一样,只是末尾多了个用血写的跑字。304房里肯定出事了。
徐坤往赵言身边靠了靠,衣柜门的缝隙透进一点光,能看见他发白的脸,
那个老太太……林淑娟,早上我在大堂见过她,她跟前台说要换房,前台没同意。
赵言想起林淑娟。他刚才躲在冰柜后面时,看见304的门又开了条缝,林淑娟蹲在门口,
手里拿着个布娃娃——就是徐坤说的那个黑纽扣眼睛的布娃娃,她正用一块布擦娃娃的脸,
动作很慢,嘴里还念念有词。她擦的不是娃娃。赵言低声说,我看见布上有血。
徐坤倒吸一口凉气。衣柜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很轻,停在了302房门口。接着是叩叩
两声,和早上送点心的节奏一样。先生,您的欢迎点心忘了拿。
是那个服务生女孩的声音,比早上更轻,像浸了水的棉花,我放门口了。
赵言和徐坤都没敢出声。过了几秒,脚步声远了。徐坤刚想松口气,
赵言忽然按住他的嘴——他们听见了木板敲击声,就在衣柜外面,咚、咚、咚,
好像有人在用指甲敲衣柜门。和规则二描述的一模一样。
赵言想起规则二的后半句:请勿回头,请勿寻找声源。可他们现在在衣柜里,
前后都是木板,根本没地方面向墙壁。敲击声停了。衣柜外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好像有人靠在了衣柜门上。接着,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不是女孩的,也不是男人的,
像是个小孩的声音,贴着门缝往里钻:哥哥,你们看见我的娃娃了吗?
黑纽扣眼睛的那个……徐坤的身体开始抖。赵言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尖冰凉。
他想起那个座钟,指针停在11点15分——现在才下午5点,离静默时段还有五个小时。
规则单页背面的铅笔字被汗水晕开,别信规则七后面的问号,好像变成了一个笑脸。
林淑娟把布娃娃放在窗台上时,娃娃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她不敢看,
转身去扶张建军——他从刚才起就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的,嘴角挂着点笑,很诡异。老张,
你醒醒!她拍着他的脸,手在抖。张建军的手背上,那道红印变成了紫黑色,
像爬了条虫子。窗外的雾更浓了,把山影彻底吞掉。她听见走廊里传来木板敲击声,
咚、咚、咚,越来越近。她想起那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想起他袖口的神字,
忽然明白过来——这酒店不是盖在山神庙的遗址上,它就是山神庙。
那些规则不是酒店的规定,是给祭品的警告。木板敲击声停在了门口。接着是敲门声,很轻,
三下,和早上送点心的一样。林阿姨,是那个服务生女孩的声音,我来拿娃娃。
林淑娟扑过去,把门锁死。她背靠着门,看着窗台上的布娃娃——娃娃正对着她笑,
黑纽扣眼睛里好像映出了什么,是个模糊的影子,很高,瘦得像根竹竿。
规则九:若您在静默时段前未能回到客房,请立刻前往酒店大堂,
坐在最靠近前台的椅子上,保持沉默,直至早6点。切勿与任何人交谈,包括前台。
——这条规则是她刚才在布娃娃的衣服里发现的,写在一张撕下来的烟盒纸上,字迹潦草,
像是张建军写的,末尾还有个血手印。可现在离静默时段还有四个小时,她能去哪?
大堂有那个穿黑制服的男人,走廊里有木板敲击声,窗外有雾里的影子。敲门声又响了,
这次重了点,门板跟着震动。林阿姨,开门呀。女孩的声音变了,不再轻,而是尖细,
像指甲刮玻璃,娃娃是山神的东西,你不能拿。窗台上的布娃娃忽然掉在了地上,
摔成了两半。林淑娟低头去看,娃娃肚子里塞的不是棉花,是晒干的艾草,还有几根头发,
黑色的,很长,像是女人的头发。张建军忽然笑了起来,嗬嗬的,像破风箱。
他指着门口,说:让她进来……她是来接我们的……林淑娟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