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凡尘砺体
身后巍峨的山门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曾经熟悉的草木清香此刻却带着一丝疏离，仿佛在嘲笑他这个被“正道”抛弃的异类。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拳头攥得更紧。
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赵天昊灵气指风留下的痕迹，也像是一道烙印，刻在他的皮肤上，更刻在心里。
“修仙者的力量？”
他低声嗤笑，指尖划过手臂上的血痕，“今日之伤，他日必用拳头讨回。”
离开青云宗范围后，灵气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凡尘俗世的烟火气。
李长夜沿着蜿蜒的山道走了半日，才看到一处热闹的小镇。
镇上行人往来，叫卖声此起彼伏，挑担的货郎、摆摊的小贩、牵着孩童的妇人……这鲜活的人间景象，是他在青云宗七年从未见过的。
可这份鲜活并未让他感到温暖，空空如也的钱袋提醒着他最现实的困境。
被逐出宗门时，他只来得及带上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本翻得卷边的《基础炼体诀》，别说灵石，就连凡间的铜钱都没半文。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李长夜摸了摸饿得发瘪的肚子，目光在镇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一家挂着“铁拳武馆”牌匾的院落前。
武馆门口晾晒着几件练功服，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呼喝声和拳脚碰撞的声音。
“或许这里能找到活计。”
他定了定神，走上前推开虚掩的木门。
院内是一片开阔的练武场，十几个精壮汉子正在练拳，招式刚猛有力，却带着一股野路子的生涩。
场边一个络腮胡壮汉正拿着藤条巡视，见有人进来，皱起眉头喝问：“找谁？
我们武馆不招看热闹的。”
“我想找份活计。”
李长夜开门见山，“我力气大，能吃苦，什么杂活都能干，只求一口饭吃，要是能让我跟着练练拳就更好了。”
络腮胡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虽然身形挺拔，但年纪尚轻，身上还带着伤，眼中露出怀疑：“力气大？
我们武馆可不养闲人。”
他指了指墙角的石锁，“那石锁三十斤，你要是能单手举起来绕场走三圈，我就留你。”
周围练拳的汉子们都停了下来，抱着胳膊看热闹，显然没把这个半大少年放在眼里。
李长夜二话不说，走到墙角弯腰握住石锁。
这石锁对寻常成年人来说尚且沉重，可对他这个十年炼体的修士而言，与玩物无异。
他手腕轻翻，石锁便被稳稳举过头顶，脸不红气不喘，迈开步子绕着练武场走起圈来。
一步、两步、三步……他步伐平稳，气息均匀，三十斤的石锁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三圈走完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络腮胡和汉子们都看首了眼，练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好小子！
有点东西！”
络腮胡眼睛一亮，收起藤条走上前，“我叫王虎，是这铁拳武馆的馆主。
你这力气，练过？”
“在乡下跟着长辈学过几年庄稼把式。”
李长夜含糊带过，没提青云宗的事。
王虎也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行！
你就留下吧，平时劈柴挑水、打扫场地，管你三餐温饱，每月还能给你二十文工钱。
要是肯学武，我这‘铁拳功’也能教你两手。”
“多谢馆主！”
李长夜松了口气，连忙行礼道谢。
就这样，李长夜在铁拳武馆留了下来。
他干活勤快，劈柴挑水从不含糊，三十斤的水桶他能一手一个，健步如飞；武馆后院的水缸，他一人半天就能挑满。
闲下来的时候，他就跟着武馆的汉子们练拳，王虎的“铁拳功”虽然粗浅，远不及青云宗的《基础炼体诀》精妙，但胜在实战性强，招式都脱胎于街头搏杀，讲究一击制敌。
李长夜没有轻视这门凡间武学，反而学得格外认真。
他发现凡间武学更注重气血的爆发和身体的协调性，与青云宗炼体术追求的“筋骨强硬”虽路数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将两种炼体之法相互印证，竟隐隐触摸到了《基础炼体诀》的新境界。
可安稳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找上门了。
镇上还有一家“烈阳武馆”，馆主是个练硬功的光头大汉，向来与铁拳武馆不和。
这日烈阳武馆的人找上门来挑衅，为首的光头大汉拍着桌子叫板：“王虎！
有种就跟我比划比划，输了就把武馆招牌摘了，滚出镇子！”
王虎性格暴躁，当即就要应战，却被李长夜悄悄拉住。
“馆主，他们来者不善，那光头手上有老茧，是常年练铁砂掌的，硬拼吃亏。”
李长夜低声提醒。
王虎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要是不应战，铁拳武馆以后在镇上也抬不起头。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李长夜上前一步：“馆主，让我试试吧。”
“你？”
王虎和光头大汉都愣住了。
光头大汉更是哈哈大笑：“王虎，你没人了吗？
派个毛头小子出来送死？”
李长夜没理会他的嘲讽，走到院子中央：“要比什么？”
“简单！”
光头大汉活动着手腕，指节噼啪作响，“你能接我三掌不倒，就算你们赢！”
他显然没把李长夜放在眼里，打算一掌就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拍趴下。
王虎在一旁捏紧了拳头，心里暗暗叫苦。
李长夜却神色平静，双脚微分，沉腰立马，体内气血悄然运转，正是《基础炼体诀》的起手式。
光头大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猛地欺身而上，右掌带着风声拍向李长夜胸口！
这一掌势大力沉，掌风凌厉，显然是动了真格。
“小心！”
王虎忍不住惊呼。
李长夜瞳孔微缩，不闪不避，将气血凝聚于胸口。
“嘭”的一声闷响，光头大汉的铁砂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胸口。
李长夜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身体微微一晃，却依旧稳稳站在原地，脸色连变都没变。
光头大汉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少年肉身竟如此坚硬。
“有点意思！”
他低喝一声，运力于掌，第二掌带着更凌厉的劲风拍来！
李长夜深吸一口气，气血如潮水般涌向双臂，抬手一格。
“咔嚓”一声脆响，两人手掌相交，光头大汉只觉一股反震之力传来，手臂一阵发麻，竟被震得后退半步。
“不可能！”
光头大汉又惊又怒，他这铁砂掌练了二十年，寻常壮汉挨上一掌就得骨断筋折，这少年不仅没事，还能震退自己？
他彻底被激怒了，双目赤红，全身肌肉贲张，将十成功力凝聚于右掌，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拍出第三掌！
这一掌己含杀意，显然是想下死手。
王虎吓得脸色发白，却来不及阻止。
李长夜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留手，体内气血疯狂翻涌，淡红色的光晕在体表一闪而逝。
他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轰出！
拳掌相交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光头大汉发出一声惨叫，如遭重击般倒飞出去，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断了。
他趴在地上痛苦***，看向李长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全场死寂。
烈阳武馆的人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扶起光头大汉狼狈逃窜。
铁拳武馆的汉子们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王虎冲上来抓住李长夜的胳膊，又惊又喜：“小子！
你这身子骨是铁打的吗？
太厉害了！”
李长夜甩了甩拳头，刚才那一拳他留了分寸，否则光头大汉就不止断骨那么简单了。
他看着烈阳武馆人逃走的方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更加清晰的认知——炼体之路，无论在仙门还是凡尘，都需要用实力来证明。
傍晚时分，王虎特意杀了只鸡招待李长夜。
酒过三巡，王虎忍不住问：“长夜，你老实说，你这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
绝对不是什么庄稼把式。”
李长夜沉默片刻，轻声道：“以前待过一个宗门，因为不想修仙，被赶出来了。”
王虎恍然大悟，随即拍着桌子骂道：“那些修仙的有什么了不起？
就知道打坐念经，真要论搏杀，未必比得上我们练硬功的！”
他端起酒碗，“别理那些人！
咱们练体的，一拳一脚都是自己挣来的，不比他们差！”
李长夜举起碗，与王虎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酒液辛辣，却让他胸中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这里没有青云宗的灵气，没有高深的功法，但这份对炼体的认可，却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暖意。
“对了，”王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这是我前几年在山里砍柴时捡到的，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图谱，看不懂是什么，你看看有没有用。”
李长夜接过小册子，借着油灯的光翻开。
只见上面画着几幅人体经络图，标注着气血运行的路线，旁边还有一些晦涩的注解，竟与《基础炼体诀》有着隐隐的呼应，却更加注重肉身与天地元气的感应。
他越看越心惊，这本看似普通的小册子，竟是一部残缺的上古炼体法门！
李长夜紧紧握住小册子，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
被逐出青云宗或许是不幸，但能在凡尘遇到这部炼体法门，或许才是他真正的机缘。
窗外夜色渐深，李长夜却毫无睡意。
他走到院中，按照小册子上的图谱运转气血，只觉天地间稀薄的元气竟缓缓向体内汇聚，滋养着西肢百骸。
“修仙不是唯一的路，”他望着星空，拳头紧握，“炼体亦可通神，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看不起炼体的人知道，我李长夜的选择，没有错！”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在院中不断腾挪、出拳，每一次呼吸都与天地共鸣，每一次出拳都带着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