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那股冰冷、带着河底淤泥和水草腐烂气息的风，源源不断地涌入，让店内的温度骤降。
啪嗒。
啪嗒。
湿漉漉的小脚印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门口的地砖上，缓慢而执拗地向店内延伸。
看不见的“顾客”。
李默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死死攥着那本鲜红的《员工守则》，指关节捏得发白。
规则一：永远尊重你的顾客，无论它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看不见……看不见……”旁边的外卖小哥蜷缩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
白领女性林雨则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有眼泪无声地疯狂涌出，冲花了她的妆容。
她惊恐地看着那串不断逼近的脚印，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李默强迫自己转动几乎锈住的脖颈，目光快速扫过货架。
规则！
必须遵守规则！
“尊重”意味着什么？
提供服务？
无视它的异常？
那串脚印在经过饮料冷柜时停顿了一下。
冷柜的玻璃门上，模糊地映出了一小团扭曲的、不成形的阴影。
紧接着，冷柜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竟然自己滑开了。
一股更阴寒的气息弥漫开来。
一瓶矿泉水从货架上飘浮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悬在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拿着。
啪嗒。
啪嗒。
脚印转了方向，朝着收银台而来。
李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踉跄着冲回收银台后面。
林雨也连滚爬爬地躲到了另一个货架后面，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脚印停在了收银台前。
那瓶悬浮的矿泉水，“咚”的一声，被放在了台面上。
沉默。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水滴声仿佛滴落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李默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窥视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来自那片空无一物的收银台前方。
他该怎么办？
扫码？
收款？
对什么收？
《员工守则》！
他猛地想起，疯狂地翻动册子。
在某一页的角落，他看到一行细小的注释： “备注：部分特殊顾客可能以物易物，或无需付款。
判断标准需自行摸索。”
自行摸索？！
这该死的规则！
就在他僵持的这几秒里，台面上的那瓶矿泉水，塑料包装纸突然开始发出“滋啦”的脆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拧开！
水流了出来，却不是清澈的，而是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浑水，迅速在收银台上蔓延。
一股更浓烈的河腥味扑鼻而来。
“呃……”一声极细微的、仿佛溺水者喉咙里发出的哽咽声，在空处响起。
不满！
李默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情绪！
这位“顾客”不满了！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知道满足顾客需要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顾客要什么！
“给…给它…东西……”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是林雨，她躲在货架后，用口型和对李默示意，眼神惊恐地指向旁边的糖果架。
死马当活马医！
李默几乎是扑过去，从架上抓了一把包装最鲜艳的水果糖，颤抖着放到了那摊浑浊的水渍旁。
“请…请您…享用……”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沉默再次降临。
几秒钟后，那把水果糖飘浮了起来，包装纸发出细碎的窸窣声，然后和那瓶被拧开的矿泉水一起，缓缓沉入收银台面，如同沉入水面般消失不见。
啪嗒。
啪嗒。
湿漉漉的脚印转了个方向，朝着来的路走去。
在经过刚才冷柜的位置时，脚印再次停顿。
那团映在玻璃上的模糊阴影似乎清晰了一点，像是一个低着头的小小身影。
然后，脚印走向门口，融入了门外的黑暗。
玻璃门缓缓关上，将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隔绝在外。
“叮咚~谢谢惠临~”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店内昏黄的灯光似乎都明亮了少许。
李默脱力般地靠在收银台上，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
林雨也瘫软在地，无声地流着泪，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外卖小哥终于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眼神空洞。
嘻嘻嘻~！
合格！
虽然演技拙劣，反应迟钝，但勉强满足了第一位挑剔的小顾客！
恭喜三位配角暂时保住小命！
嘻嘻先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点评。
那么，享受这短暂的幕间休息吧！
下一场演出很快开始~别忘了多读读剧本哦！
提示：鲜血有时是最好的墨水，能显露出隐藏的台词呢~嘻嘻！
声音消失了。
李默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员工守则》。
只见收银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浑浊水渍，正缓缓地、如同有生命一般，向着《员工守则》扉页上那几条印刷的规则蔓延而去。
当浑浊的液体接触到纸张时，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在规则的下方，原本空白的地方，一行行扭曲的、暗红色的字迹，如同被***写般，缓缓浮现出来：“隐藏规则一：它讨厌等待。
若服务迟疑超过三分钟，视为不敬。”
“隐藏规则二：它支付的水，不可饮用，不可触碰。
需用‘甜蜜’抵消其‘怨涩’。”
“隐藏规则三：它离开后，请立即清理其留下的所有水渍。
否则，水渍会吸引来‘更多’……”李默看着最后一条规则，头皮瞬间炸开！
他猛地抬头看向收银台——那摊浑浊的、带着泥沙的水渍，正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并且，似乎比刚才……扩大了一圈。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