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晚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凌枭昨晚没有回来。
这很反常，却又在意料之中。
过去的凌枭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教授，除了学校就是家。
而现在的这个……苏清晚脑海里闪过他接电话时那慵懒带笑的神情，心底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冰箱门开了又关。
里面果然如他所说，空得能跑老鼠，只有几瓶矿泉水、一些快要过期的酱料，以及……一层专门放着的、她之前为他准备的各式能量饮料，那是过去那个“书呆子”凌枭熬夜写论文时的标配。
看来现在这位，是看不上这些了。
苏清晚抿了抿唇，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开了那个许久未曾打开的、备注为“饲养员须知”的备忘录。
里面罗列着凌枭过去所有的饮食偏好和禁忌，细致到变态。
葱姜蒜一律不吃，但需要其调味，上桌前必须挑净。
牛排只要三分熟，配海盐黑胡椒，拒绝任何浓稠酱汁。
咖啡只喝手冲，厌氧日晒处理的豆子，水温92度，研磨度4.5………一条条，一款款，都是她过去三年婚姻里，小心翼翼遵循的“准则”。
现在看起来，既讽刺又可笑。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几乎要习惯性地去采购清单里勾选这些项目。
但下一秒，昨晚他那句“我的口味清单……你应该还没删吧？”
带着戏谑的语气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一股莫名的倔强涌上心头。
凭什么？
都要离婚了，凭什么还要伺候他？
她手指飞快地滑动，毫不犹豫地删除了整个备忘录。
做完这个动作，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完，手机就“叮”了一声。
一条新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但尾号极其嚣张的连号。
采购效率太低，差评。
己让BH超市一小时内配送上门。
记得收货，凌太太。
苏清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BH超市，是本市最顶级的会员制进口超市，配送费都够她买一周的菜了。
他什么时候办的会员？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
穿着笔挺制服的配送员身后跟着一辆小型推车，上面堆满了印着BHlogo的精致纸袋。
各种顶级和牛、空运海鲜、稀有菌菇、甚至还有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被井井有条地放进她那个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瞬间将其填满，仿佛一场无声的炫富。
配送员礼貌地递上一张打印清单：“你好，这是您的购物明细，请查收。
凌先生己支付完毕。”
苏清晚麻木地接过那张长长的单子，最下面一行手写备注格外刺眼：备注：替换掉所有过期的廉价品。
勿谢。
苏清晚：“……”她捏着清单，指尖微微发白。
他不仅知道她打开了冰箱，还精准地嘲讽了她过去所有的“廉价”付出。
这种无处不在的、高高在上的掌控感，让她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理会这个疯子。
今天是周一，她还要上班。
她在一家小型建筑设计工作室工作，最近正为一个重要的竞标项目焦头烂额。
匆匆洗漱换衣，她拿起包和车钥匙准备出门。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微信，来自她的顶头上司，工作室的老板赵姐。
清晚！
你到哪儿了？
赶紧的！
出大事了！
甲方爸爸那边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要求提前三天交最终方案！
今天下班前必须发过去！
我们那个渲染模型还在最后调整呢！
这下完了！
文字里充满了恐慌和绝望。
苏清晚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那个模型复杂无比，渲染一版通常需要大半天，现在突然提前，根本不可能完成。
赵姐，我马上到。
模型渲染来不及，能不能先跟甲方沟通一下？
沟通个屁！
对方秘书口气硬得很，说这是最终决定，做不到就换人！
我们小工作室得罪不起啊！
完了完了，这次竞标要是黄了，我们都得喝西北风！
苏清晚蹙紧眉头，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工作室，里面己经乱成一团。
同事个个面色凝重，对着电脑屏幕唉声叹气，渲染进度条慢得令人绝望。
赵姐看到她，如同看到救星：“清晚，你电脑好，你快来试试！
能快一点是一点！”
苏清晚坐下，深吸一口气，投入到工作中。
但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绝望的气氛在办公室里蔓延。
中午时分，渲染进度才到30%。
所有人都知道，来不及了。
苏清晚心情低落到谷底，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翻看着，指尖划过那个嚣张的连号号码，心里涌起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他……好像很厉害？
能不能……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
她疯了吗？
去求那个早上刚用购物清单羞辱了她的疯子前夫？
而且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金融教授，又不是IT神仙！
她烦躁地放下手机，打算去给自己冲杯咖啡提神。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的工作电脑屏幕忽然毫无征兆地黑屏了！
“怎么回事？！”
旁边的同事惊呼，“停电了？”
“没有啊！
我电脑还亮着！”
“我的也没事！”
“清晚，是不是你主机线松了？”
苏清晚心里一沉，连忙蹲下检查，所有线路连接正常。
但屏幕就是一片漆黑。
就在她几乎要认命地认为电脑彻底报废时，屏幕又猛地亮了！
熟悉的桌面背景出现，但不同的是，那个令人绝望的渲染软件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极简风格的黑色对话框，上面只有一行不断跳动的绿色代码。
“这……这是什么病毒吗？！”
赵姐的声音带着哭腔，“雪上加霜啊！”
苏清晚也懵了，她试图移动鼠标或敲击键盘，但完全无效。
整个电脑的控制权似乎都被那个神秘的对话框掌控了。
绿色的代码疯狂滚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几秒钟后，代码消失。
渲染软件自动重新启动，而那个原本预计需要渲染到晚上的进度条，此刻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近乎诡异的速度疯狂增长！
40%…65%…82%…99%！
叮！
一声轻响，渲染完成的提示框弹了出来。
不仅如此，最终生成的效果图文件和一个整理好的压缩包，己经安静地躺在了她的桌面文件夹里，命名格式完全符合甲方的苛刻要求。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清晚的电脑屏幕，仿佛见了鬼。
“我……我靠……”一个男同事喃喃道，“清晚……你这是什么外星电脑？
这渲染速度……开挂了吧？！”
苏清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浮上心头，让她手脚冰凉。
她猛地抓起手机，点开那个嚣张的号码，手指颤抖地打字：是你干的？！
几乎在她发送成功的瞬间，回复就来了。
份子钱。
不用太感动，凌太太。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紧随而至。
PS：你公司的网络安全漏洞多得像筛子，建议换个供应商。
下次收费。
苏清晚看着屏幕上的字，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不仅知道她工作室出了事，还能在几分钟内远程接管她的电脑，用匪夷所思的速度解决掉她专业软件的巨大难题……甚至还能顺手给她老板的公司网络安全做个“体检”？
这根本不是她认知范围内的“金融教授”能做到的事！
那个陌生的、危险的、掌控一切的男人，正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向她宣告着他的世界与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而那句“份子钱”，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提醒——提醒她，即使离婚，她似乎也依然活在他的规则和视线之下，无处可逃。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是前台兴奋的声音：“清晚姐！
赵姐！
好消息！
甲方那边又来电话，说突然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指出了我们方案里几个他们之前没注意到但非常惊艳的细节创意！
他们非常满意，语气好得不得了！
我们竞标有希望了！”
同事们瞬间欢呼起来，围着苏清晚，夸赞她电脑厉害，夸她运气好。
苏清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应付着同事的庆祝。
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不是运气。
这是那个男人，在离婚当天，随手给她上的第一课。
关于他的规则，她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