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针线地狱
她受尽了屈辱,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痛入骨髓。
当那沉重得如同巨兽之口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时,就像是一道无情的闸门,将她与过去的生活彻底隔绝开来。
云锦儿知道,过去的那个她己经死了,那个在云家绣坊里无忧无虑、满心期待着凭借自己的绣艺为家族增光添彩的她,己经被这残酷的现实扼杀在了这片冰冷的宫墙之内。
她被粗暴地推搡着,像是被驱赶的牲畜一般,穿过一道道高墙深院。
那高大厚实的宫墙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巨兽,冷漠地矗立着,将她与外界的阳光、自由彻底隔绝开来。
她的衣衫早己被扯破,发丝也变得凌乱不堪,身上满是灰尘与伤痕。
最终,她被像扔垃圾一样扔进了一个充斥着潮湿霉味和廉价皂角气味的地方——宫廷司制房下的浣衣局。
“新来的?
抬起头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管事嬷嬷张氏站在那里,犹如一只威风凛凛的老鸨,用挑剔的目光像审视货物一样打量着她,手中的藤条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掌心,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敲在她心头的鼓点,每一下都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锦儿被迫抬头,尽管脸上沾满尘灰,却依旧难以掩饰那清丽的面容。
那是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美,如同淤泥中的青莲,倔强而又脆弱。
“哼,倒是个细皮嫩肉的。”
张嬷嬷眼中闪过鄙夷,那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身上肆意地游走,“来了这儿,管你以前是千金小姐还是什么,都是最低等的罪奴!
这里的规矩,就是听话、干活!
看见那堆衣服了吗?
今天不洗完,就别想吃饭睡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肥厚的手指指向院子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脏污衣物。
那些衣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着汗臭、油渍和各种说不出的污秽,仿佛是一座座小山般横亘在那里,仿佛要将她吞噬。
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一样刺着她的手指,那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使得她的手指渐渐发僵。
沉重的宫装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巨石,每一件都几乎拧不动。
周围是其他麻木或带着恶意的目光,那些目光如同冰冷的箭镞,射向她脆弱的心灵。
有老宫女故意将污水泼到她身上,污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那老宫女还发出嗤笑,声音如同夜枭的鸣叫,让人毛骨悚然。
“哟,这不是江南第一绣女吗?
怎么也来这刷马桶了?”
那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与不屑,在这寂静而又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说她家绣的东西咒皇上呢,没砍头算她走运!”
另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剑,狠狠地刺进她的心中。
恶毒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每一针都让她感到钻心的疼痛。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浸泡在硫酸之中,一点点地被腐蚀。
夜晚,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这个狭小的空间。
她蜷缩在通铺大炕最潮湿阴冷的角落,那里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寒冷与绝望交织在一起。
她听着周遭的鼾声与磨牙声,那些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她的耳边不断回荡。
她紧紧咬住嘴唇,牙齿深深地嵌入唇肉之中,试图用这种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让眼泪掉下来。
父亲的血、家族的冤、眼前的屈辱……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火焰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她悄悄摸出藏在袖口里、一路拼死藏匿的一根最细的绣花针和一小段勉强留下的丝线。
指尖触摸到那冰冷的针尖和柔软的丝线,那一瞬间,一颗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心,才仿佛找到了一丝微弱的依托。
那绣花针和丝线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虽然微弱,但却给了她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