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未眠人。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来,又黏又腻,贴在皮肤上,不肯离去。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偏又撞上六十年一遇的双蛇年。老话讲,蛇性至阴,双蛇盘踞,
这等年份的中元夜,阴气重得能溺死人。窗外,本该高悬的满月不见踪影,
天幕是那种不透光的墨黑,压得人心口发慌。偶尔有风掠过,
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枝叶便窸窣作响,影子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
像无数只鬼手在无声地抓挠。我坐在奶奶床前的矮凳上,后背一阵阵发凉。
屋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将奶奶枯槁的脸映得明暗不定。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出了,可那双深陷的眼窝却圆睁着,
混浊的眼珠死死盯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里面盛满了某种近乎实质的恐惧。
她的手枯瘦得像老树的枝桠,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冰冷刺骨,铁钳般箍着我的手腕,
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囡囡…”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每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又沉又冷,“听着…今晚…别、别回头…”她艰难地喘息着,胸腔里拉风箱一般嗬嗬作响。
“无论听见啥…别、别应声!”她的眼睛猛地瞪得更大,瞳孔缩成针尖,
仿佛看到了极远处、或者说极近处什么令人魂飞魄散的东西。
“千万…千万…”她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尖声,
“别让‘它’进门!!!”最后几个字,尖锐得几乎不像人声。话音落的刹那,
她攥着我的那只手猛地一紧,随即力道一松,彻底软了下去。眼睛还瞪着,
直勾勾地对着窗外,没了神采。干瘦的手臂颓然落在旧棉布床单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
奶奶走了。带着无尽的惊恐和那句淬了冰的警告。我僵在原地,
手腕上还残留着那股冰冷的剧痛和深深的指甲印。屋里死寂一片,
先前那点微弱的呼吸声彻底消失了,只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开一点噼啪声,
反而衬得这寂静愈发骇人。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瞬间缠紧了心脏,越收越紧,几乎窒息。
呜——!窗外,毫无征兆地刮起一阵妖风,尖啸着掠过屋檐,吹得窗棂哐哐乱响。
那点可怜的煤油火苗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倏地灭了。黑暗吞噬了一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
我猛地扭头看向窗户。就在那天狗吞月的最深浓的漆黑处,一点诡异的暗红,
毫无征兆地渗了出来。起初极淡,像一滴血滴入墨池,随即迅速晕染、扩大,
不过几次心跳的时间,竟将大半边天穹都染成了一片暗沉的血色!红月!血一样的月光,
透过薄薄的窗纸,瘆人地泼洒进来,
给屋子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淋淋的 gloss。桌椅的轮廓、柜子的阴影,
都在这一刻扭曲变形,仿佛活了过来,在血光中无声地蠕动。几乎在红月出现的同时,
另一种声音穿透了风的呼啸,隐约地飘了进来。像是很多很多“人”在远处窃窃私语,
又像是无数脚掌拖沓着踩过地面,间或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的、不似人声的啜泣或尖笑。
百鬼…夜行?奶奶临终前极度恐惧的脸、那双死死瞪着窗外的眼睛、那嘶哑的警告,
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炸响在脑海。别回头!别应声!别让“它”进门!“它”是什么?
巨大的恐怖攫住了我,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我从凳子上一弹而起,因为太快太急,
带翻了矮凳,发出一声在死寂中格外惊心的闷响。我顾不上这些,像只没头苍蝇,
凭着记忆和血月光晕,连滚带爬地扑向房门。手抖得不像话,摸到门闩,
冰凉的木头触感让我猛地一激灵。哆哆嗦嗦,用了全身力气,
才将沉重的木门闩死死***槽里!接着是窗户,一扇,两扇……每一个插销都反复确认,
恨不得用身体抵上去。做完这一切,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双腿软得像是煮烂的面条,
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呼吸又急又浅,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感。血月的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
外面的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些。那拖沓的脚步声,仿佛就响在院墙外,那窃窃私语声,
好像就在窗根底下!甚至……我猛地屏住呼吸——好像有什么极轻极轻的刮擦声,正一下,
一下,若有若无地刮搔着门板?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奶奶的话在耳边轰鸣:别应声!别应声!不能呆在这!门边太危险了!
卧室!对,卧室!躲到里面去!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堂屋,冰凉的砖地***着掌心。
冲进卧室,反手关上房门,同样死死闩好。目光仓皇地扫过房间,柜子?不行!床底!对,
床底!我掀开垂落的床单,几乎是滚了进去,蜷缩进最深处那片狭窄的、被阴影填满的空间。
灰尘的气息混合着霉味猛地窜入鼻腔,呛得我差点咳嗽出来,又硬生生忍住,憋得眼泪直流。
我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住膝盖,
试图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剧烈喘息和牙齿打架的咯咯声。
这里似乎稍微…安全了一点点?至少,那血红色的月光几乎照不进来,
只有靠近外侧的地面上,透进来一点点令人不安的暗红。外面的声音似乎也模糊了些,
被厚重的床板隔开了一段距离。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窥伺感,那种冰冷的、粘稠的恶意,
丝毫没有减弱。它穿透门板,穿透墙壁,丝丝缕缕地渗进来,缠绕着我。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被拉得极长,在恐惧里煎熬。我竖着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动静。风声,
脚步声,私语声…还有那该死的、若有若无的刮擦声…它们交织在一起,折磨着我的神经。
忽然,所有的声音猛地静止了。不是渐渐消失,而是像被一把快刀骤然切断!死一样的寂静,
沉重得压塌耳膜。在这绝对的静默里,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笃。笃笃。是敲门声。
不轻不重,极有节奏,带着一种近乎礼貌的克制,一下,又一下,清晰地响起了起来。
就响在我刚刚死死闩住的那扇堂屋大门上。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成了冰碴子。那敲门声持续着,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可怕的耐心。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贴得极近,仿佛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囡囡…”是奶奶的声音!那声音苍老、嘶哑,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亲昵和急切,
和我记忆里奶奶唤我回家吃饭时的语调一模一样!
“囡囡…开门啊…外面冷…让奶奶进去…”我的瞳孔骤然缩紧,指甲猛地抠进了手心,
刺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假的!是假的!奶奶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断的气!
亲手试过她冰冷的脉搏!“囡囡…乖…开门好么…”门外的“奶奶”还在继续,
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哭腔,
“外面…外面有东西在追奶奶…好可怕…让奶奶进去躲躲…就躲一会儿…”那声音惟妙惟肖,
带着老人特有的颤抖和气音,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我最脆弱的情感记忆上。
巨大的悲伤和本能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像浪潮一样拍击着我紧绷的神经。我死死咬住牙关,
嘴唇咬破了,更多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糊了满脸。不能应!不能信!
奶奶说了…不能应声!敲门声停了一下。随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奶奶的声音。
“咚。”“咚咚。”力道加重了,节奏也变得急促,透出了一丝不耐烦,
一丝…被拒绝后的阴冷。那个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奶奶慈爱哪怕只是伪装的呼唤,
而是变成了一个我无比熟悉的、每天清晨在镜子里都能听到的声线——我自己的声音!清脆,
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特有的微哑,此刻却浸透了某种非人的、冰冷的笑意,
慢悠悠地穿透门板:“喂…躲什么呢?”“我知道你在里面哦…”“开门嘛,
让我进去玩玩…”“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嘻嘻…”那笑声贴着门缝钻进来,
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耳膜,阴冷黏滑。我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巨大的惊悚感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冻僵了四肢百骸。我把自己更深地蜷缩起来,
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膝盖,双手拼命捂住耳朵,试图阻挡那恶魔般的声音。没用!根本没用!
那声音好像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敲门声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最后成了狂暴的撞砸!“砰!砰!砰!”门板在那猛烈的撞击下***着、颤抖着,
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同门框一起被砸得粉碎!“开门!!!”“让我进去!!!
”“你躲不掉的!!!”那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尖啸着,
充满了恶毒的怨愤和势在必得的疯狂。我缩在床底最深的阴影里,
像一只被恶狼堵在洞穴最深处瑟瑟发抖的幼兽,绝望地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就在我以为门马上就要被破开,那东西就要冲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声响,撞门声,
尖叫声,诅咒声…再一次。戛然而止。消失得干干净净。如同退潮一般,
连同窗外那模糊的百鬼夜行的嘈杂声,也一并消失了。血月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死寂。
比之前更彻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降临了。
仿佛刚才那一切疯狂的撞击和尖啸都只是我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只有胸腔里那颗快要爆炸的心脏,和手腕上奶奶留下的、依旧刺痛的指甲印,
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多么真实。结束了?走了吗?我不敢动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耳朵努力地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只有一片虚无的寂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或许很长,或许只有短短一瞬。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后,
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精神的麻木。绷紧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丝,
捂住耳朵的手也无力地滑落下来。就在这时…哒。一声极轻极轻的声响。
似乎是什么东西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近。非常近。好像…就在这床底之下?
我的身体瞬间重新僵直,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只有呼吸再一次被死死屏住,
一种比之前所有恐惧更加冰冷、更加诡异的感觉顺着脊椎猛地爬升。哒。又一声。轻微,
清晰,带着一点点…湿粘感。在这绝对的安静里,这微小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敲打着我的鼓膜。一股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慢悠悠地飘了过来,钻入我的鼻腔。
那味道很难形容,像是铁锈放了很久,又混合了某种陈年的霉味,并不浓烈,
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反胃和不适。我的瞳孔在黑暗中艰难地适应着,
试图分辨这狭小空间里的更深处的阴影。床底下的空间比感觉的更深一些?更黑一些?
靠外侧还有一点点从地面反射进来的微弱血月光晕,而越往里,越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在那片最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轮廓…?一个模糊的、蜷缩着的…轮廓?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轮廓…似乎动了一下?极其细微的一次蠕动。像是一个蜷缩久了的人,
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然后…一点极其微弱的、像是被压抑到极致的、细碎而急促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地,
从那个黑暗的轮廓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和我刚才…一模一样!
巨大的、荒谬的、足以撕裂所有认知的恐怖感,像一只冰冷巨手,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捏得我几乎要昏厥过去!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冷彻骨。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球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几乎凸出眼眶,
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向那片黑暗的最深处——那片浓黑的阴影,似乎淡去了一点点。
借着从床外地面反射进来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血红色的月光…我看清了。
就在我的对面,不到一臂远的地方。另一个我。同样蜷缩着双腿,同样双臂紧紧抱着膝盖,
同样惊恐万状地瑟瑟发抖。每一个细节,每一根发丝,身上睡衣的每一道褶皱,
甚至手腕上那被奶奶掐出的、新鲜的、尚未凝结的指甲印…都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就像…在照一面绝对忠实的、隐藏在黑暗中的镜子。
时间、思维、心跳…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世界虚无,
只剩下眼前这个绝对不该存在的、另一个蜷缩着的“我”。
那个“我”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她…不。是“它”。
“它”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额头发丝散乱,
露出一张和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脸上同样毫无血色,布满泪痕和灰尘。
…嘴角的位置…正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其缓慢的、极其诡异的力道…一点点地…拉扯开来。
向上勾起。形成一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的…裂至腮边的…诡异微笑。那笑容里,
浸满了毫不掩饰的、疯狂而恶毒的…愉悦。“它”的眼睛,同样睁得极大,
可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戏谑的漆黑,
直勾勾地…映出了我因极致惊骇而扭曲的脸。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哒。
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它”勾起的嘴角渗出,凝聚,拉丝…最终,
滴落在床底积年的灰尘上。发出那一声轻微的、却足以碾碎整个世界的——哒。
我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铁砂,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最细微的呜咽都被这极致的骇异冻结在了声带里。四肢百骸不再是自己的,
它们沉重、冰冷,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这方寸之间的地狱。对面,
那个“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弧度绝非人类所能及。它无声地笑着,整个脸庞都因这扭曲的愉悦而微微颤动,
眼眶里的漆黑深不见底,如同两个能将一切光线都吸进去的漩涡。那滴暗红的、粘稠的液体,
依旧缓慢地从它嘴角渗出,拉丝,滴落。哒。声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敲碎我仅存的理智。
它朝我眨了眨眼。一个极其细微,却充满了戏谑和熟稔意味的动作。然后,
它抬起了一根手指——那手指的弧度,指甲的形状,甚至指关节处细微的纹路,
都与我毫无差别——竖在了那裂开的微笑前。嘘——无声的指令。伴随着这个动作,
一股更加浓郁的、陈腐中带着铁锈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几乎要令我窒息。我不能动,
不能呼吸,不能思考。整个世界缩小成了这张床底,
缩小成了我和这个正在对我做着噤声手势的、微笑的“我”。奶奶的警告在脑海里疯狂尖啸,
却又被另一种更原始的、面对无法理解之物的纯粹恐怖压了下去。它不是在外面撞门吗?
它怎么会在这里?它…一直就在这里?从我躲进来之前?还是说…刚才外面的一切,
敲门、奶奶的声音、我自己的尖叫…都只是…都只是为了把我逼进这个它早已守候的巢穴?
它的手指放下,开始有动作。极其缓慢地,它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臂,
那动作轻缓得近乎优雅,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然后,它朝着我,伸出了手。
不是攻击的姿态,更像是…一种邀请?或者说,一种缓慢的、不容抗拒的靠近。
那手掌的纹路,生命线、感情线…与我掌心的别无二致。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急速爬升,
炸起了一身的寒毛。退!必须退!离开这里!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了部分僵直,
我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后脑勺重重撞在床板下的横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剧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但这一撞也带来了短暂的清醒。我手脚并用,
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床外退去!灰尘和蛛网扑头盖脸,我也全然不顾,
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逼仄的、藏着怪物的空间!我的后背撞开了垂落的床单,
半截身体猛地探出了床底!外面卧室里那血红色的月光瞬间包裹了我,
带着一种黏腻的不祥感。我连滚带爬地完全钻了出来,踉跄着站起身,
因极度恐惧而剧烈喘息,肺部***辣地疼。目光死死地盯着床底那一片黑暗,
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随时会扑出的毒蛇。床单还在晃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它没有追出来?那无声的、微笑的注视,比追出来更令人毛骨悚然。我一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砰”一声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眼睛不敢离开床底半分。
就在这时——笃笃。敲门声又响起了。还是堂屋的大门。还是那个节奏,不轻不重,
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然后,奶奶的声音再次响起,隔着门板,
带着一模一样的焦急和委屈:“囡囡?你刚才是不是撞到什么了?奶奶听见声音了?
快开门让奶奶看看,撞疼了没有?囡囡乖…”我的血都凉了。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那床底下的那个…是什么?床底下的,和门外的…是同一个?还是…不同的?
“嘻嘻…”门外的声音又变成了我自己的,轻快而恶毒,“躲猫猫好玩吗?
找到你了哦…床底下舒服吗?是不是…看到好东西了?”它知道!它什么都知道!
巨大的混乱和恐惧几乎要撕裂我的大脑。我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身体沿着墙壁滑坐下去,缩成一团。“不开门吗?”门外的声音继续说着,语调悠哉,
仿佛只是在闲聊,“没关系呀。反正…”它的声音陡然贴近,像是嘴唇就贴在门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