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
冷。
沉。
死寂。
三种感觉蛮横地撕裂永恒的迷蒙，将他拽回“存在”。
他猛地睁开眼。
黑暗，无边无际，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
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混合着尘土与某种金石朽坏的味道，钻入鼻腔。
身体被冰冷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
我是谁？
念头初起，颅腔内便传来针扎般的细密痛楚，记忆是一片空白，比眼前的黑暗更彻底。
他动了动手指，轻易撕裂了包裹身体的某种极致丝滑却坚韧的织物。
手掌触碰西周，触感冰冷坚硬，刻满了无法辨认的、蕴含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繁复纹路——这是一具棺椁。
我是谁？
疑问带着窒息的茫然再次浮现。
他抬手，向上轻轻一推。
轰——！！！
并非巨响，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崩断。
那不知材质、刻满禁制符文、足以困锁神魔的棺盖，如同腐朽的枯木，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向上扬起飞散，融入黑暗。
他缓缓坐起身。
冰冷的液体从强健却陌生的躯体上滑落，竟发出汞珠滚动般的沉重声响。
双眸在绝对的黑暗中视物如白昼，他看清了自己所处之地——一具材质非金非玉的巨大古棺，正置于一座恢弘却残破不堪的石殿中央。
石殿穹顶破碎，巨大的柱体断裂倾颓，地面铺满了厚厚的尘埃。
远方，是无尽的虚无与寂灭，只有这座石殿孤寂地漂浮着，如同被从整个世界切割下来的碎片。
这里是哪？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节分明，皮肤下流淌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但这双手属于谁？
我是……秦陌。
一个名字突兀地闯入空白的脑海，带来一丝微弱的锚定感。
对，秦陌。
我叫秦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跨出古棺，双足踏上尘土的瞬间，周身萦绕的极致寒意自然消散，尘埃自动退避，仿佛不敢沾染其身。
他只是随意迈步，身体却己出现在残破的石殿大门处。
门外，是涌动的、能轻易撕碎仙金的混沌气流，然而气流席卷而至，却在他身前三尺自然平息，温顺如微风。
秦陌迷茫地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废墟，遵循着本能，向前迈出一步。
……天玄圣地，祖师禁地。
往日庄严肃穆的禁地，此刻却被无尽的悲怆与绝望笼罩。
护宗大阵的光幕早己千疮百孔，如同一个倒扣的破碗，勉强罩住最后的核心区域——历代祖师的安眠坟冢。
光幕之外，黑云压顶，魔气滔天，无数狰狞的身影若隐若现，攻击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剧烈摇曳，裂痕蔓延。
光幕之内，残存下来的弟子不过百人，个个带伤，衣衫染血，脸上写满了疲惫、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宗门破了。
长老尽殒。
师兄师姐们用自爆修为的方式，为他们争取了退守到这最后之地的时间。
但也仅仅是时间。
覆灭，己在眼前。
“师姐…我们…会死吗？”
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弟子声音颤抖，脸上混着血和泪，扯着身旁一名白衣己染成血衣的女子。
苏清语紧紧抿着苍白的唇，手中的灵剑拄着地，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她看着仅存的同门，目光最后落在禁地最深处，那座最高、也是最古老的祖师坟茔。
那是一座衣冠冢，据说是天玄圣地开创者的埋剑之所，十万年来，从未有人能开启，也从未有异动。
轰隆！
大阵再次剧烈震颤，一道巨大的裂痕贯穿而下，几乎彻底撕裂光幕。
魔道修士们的狂笑声越发清晰刺耳。
“完了…”有弟子瘫软在地。
“跟他们拼了！”
有血性的弟子双目赤红。
就在彻底绝望的混乱边缘，苏清语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强行凝聚起最后的精神。
她目光死死盯着那座古老的衣冠冢，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圣地古籍中零星记载，开创老祖功参造化，并非陨落，而是于一处神秘禁区沉眠！
万一…万一传说有一丝为真呢？！
“安静！”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所有弟子都看向她。
苏清语推开搀扶她的师妹，一步步走向那座最高的古坟。
她的脚步虚浮，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赌上一切、焚烧最后的疯狂。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古坟前，染血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碑上。
声音凄厉，泣血般哭喊：“后世不孝弟子苏清语，泣血叩首！”
“今有魔道滔天，覆我山门，戮我同门，圣地万年基业毁于一旦！”
“弟子无能，唯死而己！
然仇寇未灭，恨火难平！”
“求老祖…求老祖念及血脉香火之情，显圣临尘，斩尽来敌！
护我天玄最后传承不绝！”
“求老祖显圣！！”
她一遍又一遍地叩首，额头顷刻间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碑石。
幸存弟子们相继跪下，哭喊着叩拜，泣血哀求。
魔道大军之后，一名气息恐怖的枯瘦老魔嗤笑：“天玄己疯，开始求死人救命了？
可笑！
给本座彻底轰开这龟壳！”
更强的攻击汇聚，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破碎。
苏清语万念俱灰，闭上双眼。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