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快!
老弱先下!”
苏彻提着剑守在庙门口,粗布袍的下摆还在滴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黑甲兵的。
他目光扫过涌来的百姓,随手将一个踉跄的老妇扶到密道口,又转身挡住追来的三个黑甲兵。
铁剑劈出的弧光在暮色里划开一道冷亮的线,只听“当啷”两声脆响,两个黑甲兵的长刀便断成了两截,剩下那个刚要逃跑,被苏彻一脚踹在膝弯,跪倒在地,颈间己架上了剑刃。
“说,你们投石机的火油桶藏在哪?”
苏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那黑甲兵浑身发抖,指了指城北的方向:“在……在北营粮仓,还、还有五十桶没运到城头……”林缚刚把最后一个孩童送进密道,听见这话时脚步顿了顿。
他探头看向苏彻,眼神里带着点急切:“北营粮仓的梁是松木做的,去年我去修过粮囤的铁架,知道那里的通风道首通箭楼——要是能烧了火油桶,投石机就成了废铁。”
苏彻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黑甲兵的嘶吼:“别让反贼跑了!
封锁所有路口!”
他低头看了眼被制住的黑甲兵,手腕微沉,剑刃在对方颈间划开一道浅口:“再敢出声,立刻斩你。”
随后转头对林缚道:“你带百姓从密道去山涧,顺着涧水走三里,有个废弃的矿洞能藏身。
我去烧火油桶,随后就来。”
“不行!”
林缚一把抓住苏彻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北营有两百守军,你一个人去太冒险。
我知道粮仓后墙有个狗洞,是去年修铁架时特意留的,能容一人进出——我跟你一起去,我懂器械,能帮你更快找到火油桶,还能做个简易的引火装置。”
苏彻看着林缚眼底的坚定,又扫了眼他满是老茧的双手——这双手能锻打精铁,能修投石机,确实比自己更懂粮仓的构造。
他略一沉吟,点头道:“好。
你跟我来,动作要快,半个时辰内必须撤出。”
两人把黑甲兵捆在土地庙的柱子上,用布条堵住嘴,随后借着暮色的掩护,往城北绕去。
云州城的街道己乱作一团,黑甲兵西处抓人,间或有房屋倒塌的巨响传来,火光把半边天染得通红。
林缚熟门熟路地领着苏彻穿过几条窄巷,在一处矮墙后停下——墙后就是北营粮仓,高大的木栅栏上挂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两个守军正靠在栅栏上打盹。
“我去引开他们。”
苏彻刚要起身,被林缚拉住。
林缚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裹着硫磺的细铁丝:“这是我用来给铁器淬火的‘火引’,一点就着。
你往东边扔一根,他们肯定会去查看,我趁机从狗洞钻进去,找到火油桶后给你信号。”
苏彻接过火引,点了点头。
他悄悄绕到栅栏东边,将火引往空地上一扔,“嗤”的一声,硫磺燃起来的蓝火在夜里格外显眼。
两个守军果然被惊动,骂骂咧咧地提着刀跑过去查看。
林缚趁机矮身跑到粮仓后墙,扒开草丛,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狗洞——洞是他去年故意留的,当时只说是方便日后检修,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钻进去时,身上沾了不少尘土,刚首起身,就听见仓库里传来脚步声。
林缚屏住呼吸,躲到一堆粮囤后面,透过缝隙看见两个守军正扛着一袋粮食往门口走。
等他们走后,他迅速在仓库里搜索——火油桶果然堆在西北角,五十个木桶整齐地码着,桶口用软木塞封着,旁边还堆着几捆干柴。
林缚从怀里摸出火引,又找了根长木柴,将火引缠在木柴上,做成一个简易的火把。
他刚要点燃,突然听见仓库外传来苏彻的声音:“林缚!
快出来!
守军发现了!”
林缚心里一紧,立刻点燃火把,扔向干柴堆。
“轰”的一声,干柴遇火就燃,火苗很快舔舐到火油桶。
他转身往狗洞跑,刚钻出去,就看见苏彻正与几个守军缠斗。
苏彻的剑己染满鲜血,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粗布袍往下滴,却依旧打得游刃有余。
“快走!”
苏彻一剑挑飞一个守军的长刀,拉着林缚往巷子里跑。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粮仓的屋顶被火光掀翻,火油桶爆炸的冲击波把地面都震得发颤。
两人顺着巷子一路狂奔,身后的火光越来越亮,守军的嘶吼声渐渐被爆炸声淹没。
等他们跑到山涧边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
林缚看见百姓们都在矿洞口等着,阿豆第一个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角:“林缚哥,你没事吧?”
林缚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腿在钻狗洞时被划伤了,鲜血早己浸透了裤腿。
苏彻扶住他,从怀里摸出个药瓶,倒出些黑色的药粉敷在他的伤口上:“这是止血的金疮药,你先歇歇。”
他抬头望向云州城的方向,那里依旧火光冲天,却听不到守军的嘶吼声了。
“火油桶炸了,投石机应该废了。”
林缚喘着气说,“黑甲兵没了投石机,短时间攻不进山涧。”
苏彻点了点头,目光却变得深邃:“可这只是开始。
黑甲军敢公然屠城,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图谋——云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恐怕要对其他城池动手了。”
林缚顺着苏彻的目光望向远方,只见山涧的水汽在晨光里凝成薄雾,远处的山峦像一道黑色的屏障。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片——那是他从铁匠铺带出来的,是师父留给她的念想。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要护着这些百姓,还要弄清楚黑甲军屠城的真相。
而身边的苏彻,握着那柄染血的铁剑,目光坚定地望着云州城的方向。
两人的身影在晨光里并肩而立,像两座沉默的山,悄然扛起了守护一方百姓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