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杀伐决断的夫君,君临天下的新帝墨烬言,要为他的白月光修建仙阁了。
听闻那女子是他从仙灵谷带回的奇人,一身素衣,不染纤尘,干净得像九天之上的谪仙。
这让从血海尸山中登上帝位的墨烬言,第一次有了动心的情绪。前世,
我为此在宫宴上撕毁了她的仙画,沦为天下笑柄。而墨烬言,为博她一笑,诬我凌家谋逆,
判了满门凌迟,血流成河。我跪在雨中求他,他却为她撑着伞,看我父兄的血溅上我的凤袍。
“啊——!”再睁眼,我竟回到了他要为她建阁的这一天。这次,我不再哭闹,
而是亲手为他二人卜选吉日,然后呈上我的退位诏书。“陛下既觅得真爱,臣妾自请退位,
从此青灯古佛,为陛下与云仙子祈福。”我以为他会迫不及不及地允了。
可墨烬言却捏碎了手中的玉玺一角,当场撕了诏书,一把将我拽入怀中。他双目猩红,
发狂地说:“凌夙,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没了我的允许,你就是死了,也得是我的皇后。
”1.坤宁宫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掌事宫女春禾跪在我脚边,哭得浑身发抖。
“娘娘,陛下他……他怎能如此对您!那云清歌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明的乡野女子,
竟要为她修建“听雪台”,这名号……这分明是折辱您啊!”我的名字里,有个“夙”字。
听雪,听夙。他这是在告诉我,他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前世,我听到这个消息,
砸了坤宁宫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发疯子一样冲到他面前质问他。换来的,
是他厌恶的眼神和一句“毒妇”。而现在,我只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水面晃动,
映出我的毫无表情脸。“春禾,别哭了。”我轻声地说,却让春禾的哭声停止了。
她抬头看我,满眼的不解和心疼。“为本宫磨墨。”我铺开一卷明黄的绸帛,提起笔。
不是什么质问的信,而是一封自请废后的诏书。字字恳切,句句含情。我说,我德不配位,
体弱多病,无法为陛下分忧。我说,云姑娘仙姿玉质,心地仁善,与陛下一见倾心,
乃天作之合。我说,我愿自请入皇家寺庙,为大周祈福,为陛下和云姑娘的爱情祝祷,
日日诵经,年年不断。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吹干墨迹,将它仔细卷好,递给春禾。
“送到陛下的御书房。”春禾的嘴唇哆嗦着,不敢接。“娘娘,三思啊!
您是凌大将军的嫡女,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皇后,您若退了,凌家怎么办?
我们……我们怎么办?”我看着她,笑了笑。“正因为我是凌家的女儿,才不能让他有借口,
再动凌家分毫。”这一世,我要我的父兄,我的家族,都活得好好的。
至于墨烬言和他的白月光。我成全他们。2.墨烬言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他一身龙袍,
挟着一身的风雪闯进我的寝殿,那张我曾爱到骨子里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我看不懂的阴鸷。
他手里攥着我那份诏书,纸张被他捏得不成样子。“凌夙!”他咬着牙,喊着我的名字。
殿内的宫人都吓得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我从软榻上起身,
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陛下万安。”他一步跨过来,抓住我的手腕。“谁准你这么做的?
自请废后?凌夙,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这种状态是我从未见过的狂躁。前世我与他吵,与他闹,他都只是冷漠。如今我顺从了,
退让了,他反而失控了。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陛下不是一直觉得臣妾善妒,霸道,
不配为后吗?”“如今臣妾想通了,愿成人之美,陛下为何反而动怒?”我的平静,
似乎是火上浇油。他另一只手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昂着头看他。“成人之美?
你是想让全天下看我的笑话?看我墨烬言是个为了女人逼退发妻的昏君?”“还是说,
”他凑近我冰冷地说:“你以为你退了位,凌家就能置身事外?你以为朕不敢动他们?
”我心中一惊。看,他还是这样,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我没有挣扎,
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陛下,您弄疼我了。”他立马松开了手。我揉着发红的手腕,
低眉顺眼。“陛下误会了。臣妾只是……累了。不想再争了。”他有些陌生地看着我。许久,
他冷笑出声。“累了?好一个累了。”他将那份皱巴巴的诏书狠狠摔在我脸上。
“给朕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从今天起,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坤宁宫半步!”他转身,
拂袖而去。春禾赶紧扶住我,哭地说:“娘娘,您看,陛下他心里还是有您的。”有我?不。
他只是不能接受,他手中的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一个帝王的控制欲,
远比爱意来得更凶残。3.云清歌入宫的那天,声势浩大。墨烬言亲迎至宫门,
许她乘轿辇入内,这是连我都未曾有过的殊荣。我被禁足在坤宁宫,听着外面的钟鼓齐鸣,
听着宫人们兴奋又好奇的议论。他们说,云仙子貌若天仙,气质出尘。他们说,
陛下看她的眼神,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们说,听雪台已经开始动工,用的是最好的金丝楠木,
比建我的坤宁宫还要用心。我坐在窗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一颗,又一颗。心如止水。
没过多久,云清歌就来了。她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一身白衣,不施粉黛,
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柔弱感。她一进来,便对着我盈盈下拜。“清歌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万福金安。”声音也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我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云姑娘不必多礼。”她站直身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又无辜地打量着我。
“早就听陛下说起娘娘,说娘娘是巾帼不让须眉,是将门虎女,今日一见,果然风姿飒爽。
”她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底却藏着某种若有似无的怜悯。
仿佛是在看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旧物。前世,就是这样一句话,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说她一个乡野村姑懂什么,骂她用狐媚手段迷惑君主。结果,她当场就哭了,梨花带雨,
我见犹怜。墨烬言闻讯赶来,看到的就是我“欺辱”他心爱之人的场面。这一次,
我只是淡淡一笑。“将门虎女,不敢当。如今不过是个被陛下圈禁在宫中的闲人罢了。
”我把“圈禁”两个字,咬得极轻,又极重。云清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大概没想到,
我会如此直白地戳破这层窗户纸。她很快恢复了常态,柔声说:“陛下也是为了娘娘好,
外面风大,怕娘娘的身子受不住。”“倒是清歌,初来乍到,很多规矩都不懂,
日后还望娘娘多多指点。”她这是在向我宣战了。我端起茶,轻轻吹了口气。“指点不敢当。
你只需记住,你是客,我是主。这宫里,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人能惹,自己心里要有个数。
”“不然,就算陛下护着你,也总有护不住的时候。”我说完,便不再看她,
自顾自地品着茶。场面显得有些尴尬。云清歌站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多谢娘娘教诲,清歌记下了。”她告退后,春禾才一脸解气地凑过来。“娘娘,
您刚才的样子,太威风了!”我放下茶杯,没什么表情。这才哪儿到哪儿。4.我被禁足,
墨烬言却比我还难受。他开始频繁地来坤宁宫。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
一寸一寸地看我。有时我绣花,有时我看书,有时我抄经。从头到尾,我都当他不存在。
他似乎总想从我身上,找出一点破绽。可是,他什么都找不到。我的心,
早在前世那场大雨里,被我父兄的血给浸透,变得又冷又硬。这天,他又来了。
还带来了他最喜欢的桂花糕。他将糕点推到我面前,语气生硬。“尝尝,御膳房新做的。
”我连眼皮都没抬。“谢陛下,臣妾近来胃口不佳,不喜甜食。”他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凌夙,你一定要这样吗?”我终于放下手中的经卷,看向他。“陛下希望臣妾怎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跟您吵,跟您闹,然后被您斥责为“不知好歹”,“善妒成性”?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他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清歌说,你为难她了。”我心中冷笑。这就告状去了,真是沉不住气。
“臣妾只是告诉她宫里的规矩,这难道也算为难?”“她说你眼神凶狠,言语带刺,
把她吓坏了。”墨烬言冰冷地说:“她自幼体弱,心思单纯,不像你,在军营里摸爬滚打,
心肠硬得很。”我听他的话,早已千疮百孔心,现在更加腐烂。是啊,我心肠硬。
如果不够硬,怎么能从那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重活一世。我没有为自己辩解,
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陛下说的是。既然如此,为了不吓到云姑娘,
陛下还是少让她来我这坤宁宫的好。”“你!”他突然站起身,忍无可忍,
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椅子。椅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又响亮。“凌夙!
你非要跟朕对着干是吗!”他疯狂的在我小小的寝殿里来回踱步,
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吞噬。我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陛下,臣妾没有。
”“臣妾只是在顺着您的心意。您喜欢云姑娘的单纯,臣妾便离她远一些,
免得我这身“浊气”,污了您的仙子。”“您既然已经认定臣妾是个心肠歹毒的妇人,
那臣妾无论做什么,在您眼里都是错的。”“所以,臣妾不做了,也不争了。这样,
您满意了吗?”我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戳在他的心坎上。他看着我,惊恐的看着我。
他忽然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不准!朕不准你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会哭,会闹,会跟朕要一个说法!”“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很可笑。原来,他习惯了我的追逐,我的痴缠。
当我收回这一切的时候,他反而不适应了。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陛下,
”我一字一句地说:“以前的凌夙,已经死了。
”“死在了您决定为另一个女人建听雪台的那一天。”我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
缓缓走到窗边。坤宁宫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 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成水,一如我早已流干的泪。“墨烬言,”我轻声自语,指尖掐入掌心,
“这场雨,很快就会下到你头上了。”5.除夕宫宴,普天同庆。按祖制,帝后需一同出席,
接受百官朝拜。墨烬言显然不想带我。他想让云清歌站在他身边,享受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朝中还有我父亲带出来的旧部,那些耿直的老臣们,最重规矩。几封奏折递上去,
言辞恳切地强调“祖宗之法不可废”。墨烬言被架在那里,不上不下。最终,
他还是派人来请我了。来的是他的贴身太监,王德。王德对我还算恭敬,低着头说:“娘娘,
陛下请您准备一下,今晚的宫宴,还请您务必出席。”我正在描最后一笔眉。镜中的我,
凤冠霞帔,华贵雍容。我放下眉笔,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回话吧。
”王德走后,春禾担忧地看着我。“娘娘,今晚的宴会,那云清歌肯定也会去。
陛下他……他肯定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您难堪的。”我理了理鬓边的珠花,笑了。
“他给的难堪,还少吗?”“放心吧,今晚,有好戏看。”宫宴设在太和殿,灯火通明,
歌舞升平。我与墨烬言并肩坐在最高的主位上。他穿着明黄的龙袍,我穿着赤色的凤袍,
看起来依旧是那对璧人。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全程没有看我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台下的一个人。云清歌。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依旧是全场的焦点。
她柔柔弱弱地坐在那里,不时抬头看向墨烬言,眼神里是化不开的依恋和崇拜。而墨烬言,
则用同样的眼神回应她。他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眼神上演着一出深情大戏。
周围的官员和命妇们,看在眼里,表情各异。有同情,有鄙夷,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全都视而不见。酒过三巡,歌舞渐入佳境。忽然,殿顶的一盏巨大的琉璃灯,
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除了我。因为我知道,它会掉下来。
前世,它就掉下来了。不偏不倚,砸向我的位置。是墨烬言,在那一瞬间,把我推开了。
我当时还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推开我,
是因为他怕我溅出的血,脏了他心上人的眼睛。而这一次,琉璃灯摇晃的目标,不是我。
是我斜下方,云清歌的位置。我看着那盏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好戏,要开场了。
“轰——”一声巨响,琉璃灯带着无数碎片,轰然坠落!尖叫声四起。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那个方向。而墨烬言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快。他几乎是想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