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生
书册缓缓展开,露出空无一物的内页。
但下一刻,无数比微尘更细小的光符自页面深处浮现,以青阳不理解的方式组合排列,不断演化出人体脉络、星辰运转、万物生灭的无穷意象。
最终,所有异象内敛,封面浮现出两个与门外字符同源、却更加古朴大气的文字:人道无需言语,一股明悟自然流入青阳的“心间”:此非修仙法,不假外求,不借灵根,乃掘人身宇宙之无穷宝藏,炼精化气,固本培元,最终开辟无上灵台,自成一方天地,证得无上长生大道!
就在他理解这信息的刹那,《人道书》化作一道温润而磅礴的流光,瞬间没入他这缕意识的核心。
“呃啊——!”
一种被强行填充的胀痛感袭来,伴随着无数模糊的图案和理念冲击着他的感知。
剧烈的痛苦让他这缕意识几乎要再次溃散。
眼前的无垠星空开始剧烈波动,如同水面上的倒影被狂风搅乱,迅速变得模糊起来,好似气泡一般破碎开来。
那玄妙无比的境界正在急速远离。
强烈的坠落感猛地攥住了他!
仿佛从万仞高空跌落,速度越来越快,虽然只是意识体,但是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五脏六腑都错位的感觉如此真实。
“砰——!”
剧烈的撞击感传来,并非落到实地,而是仿佛撞进了什么狭小且脆弱的东西里。
灵台幻境的景象彻底消失,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脑中疯狂闪现,然后又迅速沉淀随而模糊不清起来。
只剩下那本《人道书》的虚影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虽然无法立刻理解,却明确的存在着。
不知多久,一阵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头痛袭来,将青阳从无意识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不是一般的疼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从他的太阳穴狠狠刺入,疯狂搅动着他的脑髓。
他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本能地想要抬手捂住脑袋,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除了头痛,更强烈的是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饥饿感,胃袋紧缩成一团,火烧火燎的。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带着砂纸摩擦般的刺痛。
冰冷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物渗透进来,让他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终于艰难地撑开了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
视野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茅草屋,由歪歪扭扭的几根木头搭成,上面挂满了蜘蛛网。
顶棚处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漏处钻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股浓重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那是霉烂的干草和尘土、牲畜粪便以及某种伤口溃烂的淡淡腥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身下是冰冷梆硬的土地,铺着一层薄薄脏污的干草。
旁边散乱地放着几个破口的瓦罐、几件破烂不堪的麻布衣物,还有一捆散发着霉味的柴火。
这绝不是行刑的刑场,也不是医院的病房。
这是一个他绝对陌生而又贫瘠破败的地方。
他再次尝试移动手臂,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一只手抬到眼前。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不是他的手!
手臂瘦小手指纤细,皮肤粗糙黝黑,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背上还有几道己经发暗的淤痕和结痂的细小伤口。
这是一只少年的手,一只长期营养不良、从事粗活的手。
巨大的惊骇让他猛地想要坐起身,这个动作却引发了全身骨骼一阵噼啪作响,酸痛的感觉瞬间让他头晕目眩。
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具异常瘦弱的少年身躯,裹在一件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短衫里,肋骨根根分明地凸出,小腿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不是他的身体!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那股撕裂般的头痛再次凶猛袭来,比之前强烈十倍!
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以及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一边是冰冷的手铐、警笛的尖啸、王老板溅开的鲜血、母亲佝偻的背影,女儿的微笑……另一边是刺耳的鞭打声、恶毒的咒骂、冰冷的馊饭、无尽的饥饿、蜷缩在角落躲避寒风的瑟瑟发抖……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两段泾渭分明的记忆,此刻却疯狂地交织着、碰撞间互相撕扯,都试图占据主导。
他是那个走投无路、愤而杀人的打工者青阳?
还是这个似乎叫做“狗娃”、受尽欺辱、在饥饿和病痛中奄奄一息的少年?
“啊——!”
他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发出一声沙哑痛苦的嘶吼,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的干草堆中剧烈地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那场发生在脑海里的风暴才渐渐平息,留下阵阵余痛和无比的疲惫。
两段记忆并未完全融合,而是如同碎片般混杂在一起,但至少,他勉强能分清哪些是属于“青阳”,哪些是属于这个少年“狗娃”的。
狗娃,没有大名,大约十三西岁,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是这个村庄或者镇子上,一个张姓地主家的家生奴仆。
父母早己在劳碌和疾病中相继去世。
狗娃性格怯懦,沉默寡言,负责照料牲口、砍柴、做一些最脏最累的活计。
经常因为动作慢一点或者一点小差错,遭到管事的打骂,或者克扣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
记忆最后的片段,是前两日因为饿得发晕,打翻了喂猪的食桶,被暴躁的管事用鞭子抽了一顿,并被罚关进这柴房里饿两天。
原本身子就虚弱,又受了伤,加上饥寒交迫,或许就在不久前,那个名为“狗娃”的少年,己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消化着这些记忆碎片,青阳,或者说,占据了狗娃身体的青阳,感到了彻骨的冰寒和巨大的茫然。
***……没有死成?
穿越了?
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底层蝼蚁?
甚至比前世更加不堪,成了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