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衣下的伤痕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半 —— 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自然醒，昨晚竟然一夜无梦。
“怎么了？”
她披上睡袍走出卧室，正好撞见从二楼跑下来的林梦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快步走向声音传来的厨房。
张妈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脸色有些发白。
那个女孩站在厨房门口，背对着她们，小小的身体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手里还攥着一个空了的牛奶瓶。
“怎么回事？”
林梦怡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依旧透着威严。
张妈连忙站起来：“我…… 我就是想帮她把头发吹干，她突然就把瓶子扔了……”女孩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死死咬着嘴唇，原本洗干净的小脸上又染上了倔强的红晕，脖颈处因为用力而暴露出细细的青筋。
“谁让你碰我的？”
她的声音又急又脆，带着哭腔，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梦佳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被她猛地一偏躲开了。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
她放柔了声音，目光落在女孩***的胳膊上，瞳孔骤然收缩。
洗干净的皮肤下，那些瘀伤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除了昨天看到的青紫，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其中一道从手肘一首延伸到手腕，结痂的边缘还泛着红肿。
更让人揪心的是，她的小臂上有几处圆形的疤痕，像是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林梦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从事商业谈判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此刻看到这些伤痕，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林梦怡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审问。
女孩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不关你的事。”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
“是不是有人打你？”
林梦佳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告诉二姐，是谁欺负你了？”
提到 “欺负” 两个字，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激动起来：“没有人欺负我！
我不需要你们假好心！”
她一边喊，一边用力推开林梦佳，转身就想往门口跑。
林梦怡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入手的皮肤滚烫而单薄，她甚至能清晰地摸到骨头的形状。
“站住！”
她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女孩疼得 “嘶” 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放开我！
你们和他们一样！
都是骗子！”
她拼命挣扎着，用脚蹬踢着地面，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林梦怡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得太用力，连忙松开手，却看到她胳膊上被自己抓过的地方，立刻浮现出几道红痕，和那些旧伤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对不起。”
林梦怡的声音放软了些，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帮你。”
女孩用力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林梦怡脸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别碰我！
你们都滚开！”
她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林梦怡捂着***辣的脸颊，没有生气，反而眼底的心疼更浓了。
林梦佳连忙将女孩拉到自己怀里，尽管被她用力挣扎着捶打后背，也始终没有松手。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不碰你了。”
她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抽噎。
她大概是哭累了，趴在林梦佳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小小的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林梦佳这才注意到，女孩睡袍的领口滑开了，露出的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她的心一紧，小心翼翼地拉开睡袍的袖子 —— 胳膊上除了昨天看到的瘀伤，还有几处深浅不一的划痕，新伤叠着旧伤，最触目惊心的是手肘处一块硬币大小的烫伤，己经结痂，边缘却红肿发炎了。
“这是……” 林梦佳的声音哽咽了，抬头看向林梦怡，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林梦怡走过去，目光落在女孩的脚踝上。
那里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像是长期被绳子捆着留下的印记。
她伸手想碰，又怕吓到孩子，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张妈，去把医药箱拿来。”
张妈很快拿来了医药箱，里面各种进口药膏和消毒用品一应俱全。
林梦佳抱着女孩坐在沙发上，林梦怡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们给你擦点药，不然会发炎的。”
女孩的身体又开始紧绷，却没有再挣扎，只是把头埋在林梦佳怀里，露出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林梦怡先用生理盐水冲洗掉伤口上的污垢，当棉签碰到手肘处的烫伤时，女孩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抓着林梦佳衣角的手也收紧了。
“忍一忍，很快就好。”
林梦怡的动作很轻，尽量减少她的痛苦。
她注意到，女孩的后背上还有许多细小的划痕，像是被树枝或者铁丝划破的，还有几处圆形的瘀伤，排列得很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
“这些伤……” 林梦佳的声音带着颤抖，“是那个男人打的吗？”
她指的是昨天女孩提到的 “醉鬼父亲”。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林梦怡用无菌纱布轻轻覆盖住她手肘的烫伤，用医用胶带固定好，又开始处理她胳膊上的划痕。
“她昨天说，被父亲和后妈赶出来一年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怒意，“这一年，她就是这样过来的。”
林梦佳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抱着女孩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这个才八岁的孩子，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在学校里读书写字，却独自在街头流浪了一年，靠着捡拾别人丢弃的食物为生，还要忍受那些无端的打骂。
“以后不会了。”
林梦怡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今天起，有我们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女孩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们，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怀疑，像是不相信这样的承诺。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我饿。”
林梦佳连忙擦干眼泪，对张妈说：“张妈，快做点吃的，要清淡点的。”
早餐是白粥和蒸蛋，女孩坐在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吃着，不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却吃得很认真，连碗底的最后一粒米都舔干净了。
林梦怡和林梦佳坐在对面，看着她吃饭的样子，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吃完早餐，女孩主动把碗放进水槽，动作笨拙却很认真。
林梦怡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突然说：“我们带你去个地方。”
女孩回过头，眼里满是警惕。
“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林梦怡解释道，“顺便…… 做个亲子鉴定。”
提到 “亲子鉴定” 西个字，女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林梦佳走过去，轻轻牵起她的手 ——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梦任，我们是你的姐姐。”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的肯定，“五年前，你失踪了，我们找了你整整五年。”
女孩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似乎对 “林梦任” 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林梦怡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那张五年前的全家福 —— 年轻的父母抱着三个女儿，大女儿林梦怡己经是少女模样，二女儿林梦佳梳着羊角辫，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儿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笑得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
“这是你，林梦任。”
林梦怡指着照片上的小女孩，“这是大姐林梦怡，这是二姐林梦佳。”
女孩的目光在照片和眼前的两个姐姐之间来回移动，小小的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努力拼凑破碎的记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圈一红，转身就往二楼跑，“砰” 地一声关上了客房的门。
林梦怡和林梦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
她没有完全否认，这就是好的开始。
“让她自己静静吧。”
林梦怡轻声说，“我们去准备亲子鉴定的事情。”
林梦佳点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轻按下一个音符。
清脆的琴声在客厅里回荡，像是在呼唤着那个迷失己久的灵魂，慢慢找到回家的路。
而客房门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背靠着门板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第一次对 “家” 这个词，产生了一丝模糊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