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消失的修正液
邱莹莹盯着后墙的黑板报，血字“第七根粉笔，在讲台第三层抽屉”像团烧红的炭，把瓷砖都烤得发烫。
苏晚晴缩在座位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领口被她攥得皱巴巴，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叮——”早读结束的***像根救命绳。
邱莹莹刚把课本塞进抽屉，顾言就从后排探过身，用圆珠笔敲了敲她的课桌。
他的眼镜片泛着冷光，指节上沾着粉笔灰：“午休去讲台看看？”
邱莹莹点点头。
她注意到顾言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和1998年陈雨桐日记里夹的那张老照片上，教导主任儿子胸前的纽扣一模一样。
“小满，帮我收下作业本。”
苏晚晴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教室的喧闹。
邱莹莹回头时，看见她正弯腰整理抽屉，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露出一道月牙形的抓痕。
那不是昨天她声称“摔进泥坑”蹭的，倒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刻意划的。
“好。”
邱莹莹应着，把苏晚晴的作业本摞成一沓。
余光瞥见她的校服口袋里又露出半截蓝色笔帽——和昨天掉在垃圾桶里的那支“周明远的笔”严丝合缝。
午休时，邱莹莹和顾言猫着腰溜进教室。
讲台第三层抽屉被顾言用圆规尖撬开了。
里面堆着泛黄的试卷、缺角的圆规、还有半块融化的水果糖——和苏晚晴上周说“被班里男生抢走”的那块橘子味糖，包装纸的花纹一模一样。
“看这个。”
顾言抽出一个铁盒，生锈的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和我爷爷笔记本里夹的老照片一样，是1998年高三（3）班的教具柜钥匙。”
铁盒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涌出来。
最上面是张泛黄的体检表，姓名栏写着“陈雨桐”，体检结论栏用红笔圈着“后颈胎记，建议观察”；下面压着一沓日记，最新的一篇停在4月16日：“张老师今天又摸我后颈了，他说‘晚晴的疤在我手里’，可晚晴根本没有疤……晚晴。”
邱莹莹重复着这个名字，“苏晚晴的小名是晚晴，陈雨桐日记里的‘晚晴’也是她？”
顾言摇摇头，指尖划过最后一页日记。
那里有用修正液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被水晕开，勉强能认出：“第七根粉笔有毒，他要我喝……他？”
邱莹莹追问。
顾言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铁盒最底层的照片上——西个穿校服的学生挤在讲台前，中间扎马尾的女生举着根断成两截的粉笔，后颈有块淡紫色胎记；她旁边站着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有酒窝——正是周明远。
“这是1998年4月17日的毕业照。”
顾言的声音很低，“陈雨桐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在集体照里。”
教室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邱莹莹迅速合上铁盒，和顾言躲到讲台后面。
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抱着作业本，脚步虚浮，像被抽走了骨头。
邱莹莹看见她的校服口袋鼓鼓囊囊——里面装着周明远的蓝色中性笔，笔帽上沾着的蓝墨水，和草稿纸上的痕迹完全吻合。
“苏晚晴？”
邱莹莹刚要现身，被顾言一把拽住。
苏晚晴走到讲台前，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在抽屉里。
是半块融化的修正液。
她首起身子，对着空无一人的讲台轻声说：“我妈说，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爷爷当年也是这么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晚晴慌慌张张地跑开，邱莹莹和顾言从讲台后钻出来，看见抽屉里的修正液表面，用指甲刻着一行小字：“晚晴没骗你，周正雄是魔鬼。”
“周正雄？”
邱莹莹皱眉，“周明远的爸爸？”
顾言点头：“我爷爷的笔记里提过，周正雄是90年代的教导主任，兼任法医。
陈雨桐的尸检报告是他签的字。”
“可法医怎么会造假？”
“权力。”
顾言推了推眼镜，“当年的护城河边的监控坏了，唯一的目击证人是个卖煎饼的老头，说他看见穿黑外套的男人把陈雨桐推进河里。
但周正雄说那是‘意外落水’，没人敢多问。”
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明远抱着篮球走进来，额角挂着汗珠，校服外套搭在肩上，后襟的褐色污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聊什么呢？”
他冲两人笑，酒窝在脸上陷得很深，“顾转学生，邱莹莹，你们该不会在讲台里翻出什么宝贝了吧？”
邱莹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看见周明远的目光扫过抽屉，瞳孔微微收缩——和昨晚在走廊看见血字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没什么。”
顾言挡在邱莹莹前面，“我们在整理教具。”
周明远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边缘：“那正好，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们看。”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黑色U盘，“里面有陈雨桐失踪那天的监控录像——不过嘛……”他把U盘抛向空中又接住，“得有人帮我个小忙，我才肯给。”
“什么忙？”
邱莹莹问。
周明远凑近她，身上带着股消毒水混着烟草的味道：“今晚十点，护城河边老槐树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苏晚晴一起来。
不然……”他指了指讲台里的铁盒，“这些老古董，可就没机会重见天日了。”
放学时，邱莹莹在校门口堵住了苏晚晴。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后颈的抓痕在暮色里泛着青。
苏晚晴低着头，校服裙被风掀起，露出脚踝上的红绳——和陈雨桐日记里画的“晚晴的红绳”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邱莹莹抓住她的肩膀，“你是苏晚晴，还是陈雨桐？”
苏晚晴猛地抬头，眼里有疯狂的光：“我是苏晚晴！
但我也是陈雨桐……我们是一对双胞胎，妈妈说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周明远的爷爷当年是我们的班主任，他说只要我代替陈雨桐活着，就能给妈妈治病。”
邱莹莹的大脑嗡嗡作响。
苏晚晴的眼泪砸在她手背上：“陈雨桐被周明远的爸爸……那个教导主任，他……他……晚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邱莹莹回头，看见真正的苏晚晴站在保安室门口，校服领口规规矩矩，后颈干干净净。
她的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修正液。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
苏晚晴（真的）走过来，把塑料袋塞给邱莹莹，“我在你课桌里放了新的修正液，昨天那瓶……是我故意弄丢的。”
邱莹莹愣住：“你是说，周明远拿走的修正带，是你故意放的？”
“他想查当年的事。”
苏晚晴（真的）看向苏晚晴（假的），后者己经蹲在地上，抱着头哭成一团，“三年前，我爸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
周明远的爸爸找到我，说只要我假扮陈雨桐，帮他销毁当年的证据，就给我爸捐肾。”
她蹲下来，抓住假苏晚晴的手腕：“可你根本不是陈雨桐，你到底是谁？”
假苏晚晴抬起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我是陈雨桐啊。
当年我没死，我只是被推进了护城河，被人救起来了。”
她的指甲掐进苏晚晴（真的）的手背，“我回来，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周明远的爸爸是怎么害死我的。
而如今的苏晚晴，不过是被利用的‘替身’。”
林荫道上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邱莹莹看见周明远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手里晃着那个黑色U盘。
他的眼镜片反着光，嘴角挂着笑，像只盯着猎物的狐狸。
“时间到了。”
他举起手晃了晃U盘，“该去老槐树了。”
苏晚晴（假的）突然站起来，拽住邱莹莹的胳膊：“带修正液去。”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第七根粉笔在讲台第三层抽屉最底下，断口处有毒。”
邱莹莹攥紧修正液，感觉掌心沁出冷汗。
她看向苏晚晴（真的），对方正用祈求的眼神盯着她，后颈的抓痕在路灯下泛着青灰——和陈雨桐日记里描述的“被张老师抓的伤”一模一样。
“走。”
顾言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西人站在护城河边时，晚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扑过来。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像只巨大的怪物。
周明远踢开脚边的石子，U盘在路灯下闪着幽蓝的光。
“陈雨桐的日记里说，第七根粉笔有毒。”
邱莹莹盯着周明远，“她不是***，是被你爸爸毒杀的。”
周明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后退两步，撞在老槐树上：“你懂什么？
陈雨桐是疯子！
她总说后颈的胎记是‘魔鬼的印记’，还说张老师要杀她……可张老师是你爸爸。”
顾言打断他，“1998年的教导主任，兼法医。”
周明远突然笑了，笑声像淬了毒的针：“你们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
不过是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小孩。”
他把U盘塞进邱莹莹手里，“看看里面的录像吧——陈雨桐是自己跳河的，和我爸没关系。”
邱莹莹捏着U盘，感觉有团火在胸口烧。
她想起苏晚晴（假的）后颈的抓痕，想起陈雨桐日记里的“晚晴骗了我”，想起苏晚晴（真的）说“爸爸需要换肾”时颤抖的声音。
“那你爸爸为什么要改尸检报告？”
她问。
周明远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因为陈雨桐知道太多！
她看见我爸在实验室里配毒药，看见他把毒药掺进粉笔里……”他指着讲台方向，“就像你们现在，总以为能翻旧账，可旧账翻出来，只会害了更多人！”
“比如苏晚晴？”
邱莹莹追问。
周明远沉默了。
苏晚晴（假的）突然拽住邱莹莹的袖子，指向河中央：“看！”
水面浮着个黑影，正慢慢向岸边漂来。
邱莹莹眯起眼——是个穿蓝裙的女人，后颈有块淡紫色的胎记，手里攥着半支蓝色中性笔。
“陈雨桐？”
苏晚晴（假的）轻声说。
女人的手突然动了，中性笔“啪”地掉在邱莹莹脚边。
笔帽上沾着的蓝墨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和草稿纸上的痕迹，和修正液里的颜色，和苏晚晴（假的）校服口袋里的那支笔，完全一样。
“第七根粉笔，在讲台第三层抽屉。”
女人的声音从水里传来，混着水泡破裂的声响，“周正雄是凶手。”
周明远突然转身就跑。
顾言追上去，却被老槐树的根绊倒。
邱莹莹蹲下来，捡起那支中性笔——笔帽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致晚晴，1998.4.17”。
苏晚晴（假的）突然瘫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不是故意的……周明远说，只要我配合他演戏，就能给我钱治妈妈的病……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杀人……”河风掀起她的校服裙，邱莹莹看见她后颈的抓痕——那是用修图软件P上去的，边缘有明显的像素感。
“所以你偷了苏晚晴的照片，模仿她的小名，甚至……”邱莹莹的声音发颤，“你杀了陈雨桐？”
假苏晚晴摇头：“不，是周明远的爸爸杀的！
我只是……只是想找个替身，让自己的良心好受点……”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邱莹莹抬头，看见警车的灯光划破夜色，像两把利剑刺向黑暗。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中性笔，突然想起陈雨桐日记里的最后一页：“如果我死了，请把真相告诉所有叫‘晚晴’的女孩。”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三角梅的香气。
邱莹莹摸了摸口袋里的修正液——那半块融化的胶体里，藏着第七根粉笔的碎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