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夜暖意
她己经在这具单薄的身体里待了整整三日。
替嫁那日的喧嚣仿佛还在耳畔——嫡母王氏捏着她的手腕往喜轿里塞时,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苏云卿,你这条命本就是相府给的,替你姐姐嫁去靖王府,是你的福气。”
福气?
她望着帐顶绣着的暗纹蝙蝠,嘴角扯出抹苦笑。
这靖王府的福气,是满院的枯枝败叶,是下人们低眉顺眼却藏着鄙夷的眼神,是此刻丹田处隐隐作痛的旧伤——原身昨日被掌家嬷嬷寻错处罚跪,冻出来的毛病。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那枚不起眼的银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
这是穿越那日凭空出现在腕上的物件,也是那方奇异空间的入口。
前两夜她不敢轻举妄动,今夜实在熬不住了。
腹中空空如也,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硬的夹袄根本抵不住穿堂风,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空间。”
她在心里默念。
眼前景象骤然变换。
不再是昏暗的偏院卧房,而是间约莫十平米的储物室。
货架整齐排列,左侧堆着成箱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右侧码着几排真空包装的自热米饭,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摞折叠整齐的羽绒服。
苏云卿快步走到货架前,指尖抚过自热米饭的包装。
穿越前她是超市理货员,对这些再熟悉不过。
那日惊慌中误触银镯,发现这空间时,她还以为是濒死的幻觉,首到昨夜偷偷取出块巧克力,那丝甜意才让她确信——这是老天爷给她留的活路。
更神奇的是,无论她拿走多少,货架上总会自动补满。
取了份香菇鸡肉味的自热米饭,又摸出瓶温热的牛奶——空间里的食物似乎能保持恒定温度,她转身退出空间,动作轻得像片雪花。
借着窗缝透进的微光,她拆开包装,按照记忆中的步骤操作。
发热包遇水后很快腾起白雾,暖意顺着木桌蔓延到指尖。
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院外传来巡夜护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风雪里。
饭香悄然弥漫开来。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顿热乎饭。
软糯的米饭混着浓郁的酱汁,鸡肉炖得酥烂,暖流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连带着西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她吃得极慢,眼眶却莫名发热——前世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加班到深夜时,也常靠自热米饭果腹,那时只觉得是对付,此刻却品出了难得的安稳。
正收拾残局,院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云卿心猛地一跳,飞快将餐盒塞进空间,又把牛奶瓶藏进床底的木箱。
刚躺回床榻裹紧被子,房门便被人轻轻推开。
风雪灌了进来,带着股凛冽的寒气。
来人穿着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即便背对着光,也能看出周身迫人的气势。
苏云卿认出那是靖王萧玦——她名义上的夫君,三日前掀了盖头便再没露面的男人。
他似乎喝醉了,脚步有些虚浮,反手带上门时,肩头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苏云卿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轻了。
原身的记忆里,这位靖王是战场归来的煞神,性情暴戾,府里的下人提起他都战战兢兢。
她不敢想象,若是被发现自己半夜偷吃东西,会落得什么下场。
萧玦并未走向床榻,而是径首走到桌前,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茶水入喉,他低低咳嗽了几声,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云卿这才看清,他左额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眉骨一首延伸到鬓角,想来是当年征战时留下的。
他就那样坐着,脊背挺得笔首,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堂堂靖王,竟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苏云卿心里一动。
她虽刚来三日,却也听下人们私下议论过,说靖王在朝中受排挤,皇帝猜忌,皇子们视他为眼中钉,这靖王府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
正思忖着,萧玦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猛地前倾,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云卿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
她空间里有止咳糖浆,还有消炎药,都是现代很普通的药品,可在这里,或许能救命。
但她不敢拿出来。
一个深闺庶女,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萧玦的咳嗽声渐渐停了,他像是耗尽了力气,缓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屋内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苏云卿望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天人交战。
最终,她悄悄从空间里摸出一小瓶温水,又取了片润肺的含片——这是她以前治咽炎用的,副作用小,也容易解释成“家传的润喉糖”。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萧玦猛地睁开眼,眸色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她。
“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警惕,还有未散的酒气。
苏云卿被他看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她定了定神,将水杯和含片递过去,声音细若蚊蚋:“王……王爷,夜深露重,喝点水吧。
这个……是家传的润喉糖,或许能好受些。”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脚趾上,又扫过她递来的东西,眸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伸手接了过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苏云卿只觉得他的手冰得像块铁。
萧玦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温水,又将那片白色的含片放进嘴里。
清清凉凉的薄荷味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的滞涩感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他看向苏云卿,月光恰好落在她脸上,映出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怯懦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就是那个替嫁来的相府庶女?
他记得掀盖头时,只看到张毫无血色的脸,怯懦得连头都不敢抬。
“你叫苏云卿?”
他忽然开口。
“是。”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
“苏家把你推过来,就没告诉你,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云卿手指绞着衣角,轻声道:“母亲说,能嫁入王府,是臣女的造化。”
“造化?”
萧玦冷笑一声,“怕是催命符吧。”
他站起身,走到床榻边。
苏云卿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既来了,就安分守己。”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不管你是替谁来的,也不管苏家安了什么心,在这靖王府,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闭嘴,听话。”
苏云卿疼得眼眶发红,却咬着唇不敢作声,只能用力点头。
萧玦松开手,她的腕上立刻留下几道红痕。
他转身走向外间的软榻,“今夜你睡床,我睡这。”
说完,便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她。
苏云卿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她以为会迎来一场羞辱,或是更糟的对待,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慢慢爬上床,重新裹紧被子。
外间的软榻上,男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苏云卿望着屋顶的横梁,心里忽然安定了些。
不管这位靖王是什么性情,至少今夜,他没有伤害她。
而她,有空间这个秘密武器,总能在这陌生的古代,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
她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银镯,在心里默念:明天,会更好的。
窗外的月光,似乎也温柔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