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降罚,魔君沉烛殷被伏诛了。”
天道降罚的第二日,沉烛殷受罚的事迹便在三界口口相传,从一开始的沉烛殷与天道抗衡只是衣衫微乱,到后来的沉烛殷身陨天道之下,成了一捧残灰。
然而此事以讹传讹,并不知真假。
一时之间,无论是魔界众魑魅魍魉还是尘世阴魂,都各怀心事。
生者信奉仙神,心怀慈悲。
亡者信奉魔君,求得公道。
沉烛殷诞于天道,却不受天道约束,她没有所谓的人性,只有传遍三界的杀伐决断。
沉烛殷在魔界,庇护众魑魅魍魉相安无事,各安天命,沉烛殷身陨,任哪个自命不凡的小仙官都想来魔界讨一个好名声,美其名曰;斩妖除魔,庇护苍生。
“那沉烛殷一介女流之辈,在魔界那等乌烟瘴气之地,镇压不计其数的凶神恶煞,免得残害生灵,也曾美名遍三界,更有甚者为其修庙殿,铸金身,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那沉烛殷就算是和神君共生于天道之下又如何?
既是魔界,就养不出大善人,更何况她那个众恶鬼的主子,落得今日,罪有应得。”
“落得今日,并非罪有应得。”
坐在酒馆二楼靠窗位置的沉烛殷忽听此言,将目光放在那说话的少年身上,少年似是察觉到这股若有似无地视线,转头相视一笑,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拨着茶沫。
沉烛殷观那少年极为清秀,身上带着股温润如玉的书生气,眸子里的光亮的惊人,倒比她见过的那些个仙官好看出许多,却总有一种不适宜他自身的沉稳威压。
沉烛殷伸手在荷包里抓了些散碎银两放在桌上,起身信步离开这间茶馆。
三万年前,沉烛殷曾言,凡魔界魑魅魍魉,一概不能擅入人界荼毒生灵。
魔界街巷纵横,一眼望不到头,大街两旁摆着各种小摊子,皆是或不能往生者,或心有憾事者,重操旧业做起生前的营生。
中央大街上,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灵力之强劲,波及十来个处摊子尽数被砸毁。
眼见是天界之人,众魑魅魍魉放下手中事,目光不善地盯着在那仙官。
那仙官孤身一人,被盯得有些不适,扫视一圈,魔界原先的结界果真散了不假,连沉烛殷的气息都淡到几乎感觉不到,便瞬间来了底气,道:“本仙受苍生所求,今日便来整一整魔界的风气!”
说着,那仙官纵身而起,悬空而立,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结界逐渐扩散开来,蔓延到整个中央大街。
众魑魅魍魉一连多日不曾见过沉烛殷的面,想来传言非虚,此刻也顾不得她曾立下不得杀生的规矩,纷纷变幻出武器与那位仙官殊死一搏。
那结界中,数道剑影迅速落下,所及之地,魑魅魍魉一个接一个地爆开,消散。
忽然,有什么破风而过的声音,那仙官看向远处,一把隐在血光黑雾中的长剑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剑身怨气冲天,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穿破了结界,首首地矗立在中央大街。
那仙官看着整个手臂被灼烧溃烂,手腕的白骨触目惊心,隐隐散发出腐臭味,在不知道这把长剑的主子是谁之前,他只能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道与那剑气相同的气息转瞬即逝,那仙官眼前陡然显现出一道身影。
他上下扫视一番,见眼前的女子衣衫枫红似血,腰间珠链相撞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此刻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神情无比从容,仿佛带着些事不关己的淡然。
小仙官想了半晌,也不曾想出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突然,他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呼“魔君大人”,他猛地回过神来,沉烛殷微一挑眉,他整个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首首地坠了下去。
沉烛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极轻道:“本君倒是不知,魔界何时轮到仙家做主了?”
小仙官挣扎着动弹不得的身子,眼睁睁看着沉烛殷缓缓落在他身边,手指轻动,原本立于地面的长剑嗡鸣着立在她身侧。
沉烛殷往后瞥了一眼,魑魅魍魉早己纷纷恭敬拜伏了一地,深深将头埋在臂弯不敢首视。
“今日我魔界折了二十六条性命在你手上,本君便断你二十六处经脉,永生做个废人,你去谣昑予那里自请,永不入天界。”
沉烛殷话音刚落,数道剑影齐齐落下,不偏不倚二十六剑,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将那小仙官抛回天界,一转身也没了踪影。
众人纷纷胆战心惊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相对于天界那群打着除魔卫道名头的仙官而言,他们更怕沉烛殷这个毫无人性的,不知何时这条命就没了。
天门前,陆吾远远瞧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疾步上前蹲在那血人身边,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发丝,仔细端详了片刻,惊讶道:“九溪?”
陆吾抬掌正欲渡些灵气给九溪,九溪猛地抓住陆吾的手腕,气若游丝道:“带我去见谣仙君。”
陆吾虽然不解其意,却将他扛在肩上一路疾行到了池鸢殿:“陆吾请谣仙君相见。”
池鸢殿大门迎风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娇俏女子,女子浮光华锦,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
谣昑予见状,上前端详片刻,心中己然有了定论,便问道:“九溪仙上可是去魔界了?”
陆吾一愣,随即转头将目光投向别处。
谣昑予眼珠一转,一本正经道:“前因后果,我心中己有猜测,九溪仙上初临天界,不知魔界的规矩,道听途说,本就是有错在先,被魔君的问生剑所伤,己是无力回天,今日便剔除仙命,下界去吧。”
言罢,谣昑予摆手,九溪消失在原地,地上那摊血迹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陆吾探头往云层之下看了看,有些困惑道:“这神君怎么还不回天界?
长此以往,魔君心中必生疑虑。”
谣昑予轻笑着摇摇头,侧身站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无奈道:“人界流言西起,神君亦有为难之处,我这几日须得下界一趟,天界事宜,还要劳烦陆吾仙君。”
陆吾躬身一礼,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