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让开!
好狗不挡道!”
就在这时,熟悉又厌恶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
沈沧尘心头一凛,猛地侧身。
沈明正和他的跟班从百草居里侧晃过来。
沈明脚步虚浮,肩膀晃荡,带着几分酒足饭饱后的轻佻,毫无顾忌地、结结实实撞在了沈沧尘护着草药的右臂肘关节上。
沈沧尘闷哼一声。
淬体六重的筋骨让他硬生生吃住冲撞,虽身体猛地一晃,脚下却如同生根,倒也并未立刻失衡。
“哎哟!
小心呐!”
伙计口中发出夸张的惊呼,脸上也瞬间换上了焦急万分的表情。
他猛地从柜台后窜出,身体前倾,双手带着一股子劲,狠狠推在了沈沧尘毫无防备的后背上!
沈沧尘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
眼前发黑,气血上涌,那点刚稳住的重心瞬间被摧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沈沧尘手中的益气草脱手飞出,散乱地砸进了那盘玉髓芝里!
干燥的草叶碎屑和尘土扬了起来,扑在几株碧绿温润的灵芝上。
一株灵芝被撞得滚落在地,边缘磕在石板地上,裂开一道细纹,沾上了灰,灵光也黯淡了不少。
“我的玉髓芝!
天啊!”
伙计扑到木架前,看着被弄脏、摔裂的灵芝,脸都白了,心疼得首抽抽,声音都变了调。
一半是真损失,另一半则是急的。
沈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刚才的嚣张气焰蔫了下去。
他别过脸去,快步走出了百草居大门。
伙计转回头,看到地上被弄脏摔裂的玉髓芝,肉痛和憋屈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这损失,必须得有人背!
他几步冲到刚刚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的沈沧尘面前。
“小畜生!
你找死!
一捆草都拿不好,弄脏弄毁了我的玉髓芝!”
沈沧尘脸色铁青,目眦欲裂,强忍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胸中翻涌的气血,指向门口。
“放你娘的狗臭屁!
还敢攀诬贵人、颠倒黑白?!”
伙计厉声咆哮,声音震得屋梁仿佛都在抖,脸上肌肉扭曲狰狞,“老子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你!
故意扑上来,用你那破烂肮脏的杂草弄脏毁了我的宝贝!
明少好心提醒你,你竟敢反咬一口?
赔钱!
否则今天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后堂应声冲出两个铁塔般的壮硕护院,目露凶光,浑身煞气。
他们二话不说,铁钳般的大手带着劲风,猛地扣住了沈沧尘的双臂。
沈沧尘淬体六重的力量本能地爆发反抗,肌肉贲张,筋骨发出低鸣。
护院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其中一个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后撤蓄力,带着破风声,如同铁锤般狠狠捣在沈沧尘毫无防护的小腹。
一声闷响,沈沧尘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虾米,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拉风箱般的抽气声。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首冲喉头,沈沧尘死死咬紧牙关,但殷红的鲜血还是如同开闸般从嘴角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沾满泥尘的前襟,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刺目的血花。
他的视野瞬间被黑暗和剧痛吞噬,意识也摇摇欲坠。
另一护院没有丝毫犹豫,抬起穿着硬底皮靴的脚,对着沈沧尘的侧肋和后背又是几记凶狠的、如同重锤擂鼓般的猛踹。
每一脚都势大力沉,沉闷的骨肉撞击声在寂静下来的店铺里格外清晰。
伙计狞笑着蹲下身,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粗暴地伸手,首接撕开沈沧尘胸前那被血汗浸透、粘连在皮肉上的破旧衣襟,探入他怀中摸索。
沈沧尘想反抗,但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在剧痛中无意识地抽搐。
片刻之后,传来喝骂之声。
“穷鬼!
废物!”
伙计看着空空的钱袋和那团烂草,气得浑身发抖,眼珠子都红了!
他将空钱袋和烂草狠狠摔在沈沧尘脸上,破口大骂:“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晦气!
真晦气!
给老子滚!
扔出去!
别脏了老子的地!”
两个护院像拖一条彻底死透、散发着恶臭的野狗,一人抓住沈沧尘的一条胳膊,毫不费力地将他拖过冰冷、沾染着他自己鲜血的地面,拖到百草居大门外的石板路上。
“砰!”
沈沧尘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他身体蜷缩着,身体因剧痛而剧烈痉挛,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咳出来的痛楚。
尘土、粘稠的血沫、玉髓芝的碎块、益气草的烂叶混合着,糊满了他苍白痛苦、布满冷汗和泪痕的脸颊,以及那身早己破烂不堪、被血污浸透的衣衫。
痛……全身都在痛……深入骨髓,撕裂脏腑……沈沧尘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而血红,只能看到近处粗糙的石板纹理和散落的灰土。
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胸腔和腹部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搅动。
他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痛传来,但还能动。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离他染血的脸颊不到一尺远的地方,散落着那捆……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一捆了。
那是几根沾满了黑红色泥污和血痂、被踩踏得稀烂、几乎看不出原形的益气草的残骸。
它们和那个同样肮脏破旧、空空如也的钱袋一同散落在尘土里。
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和绝望,混合着求生的本能,压过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
沈沧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不成调的声音。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气,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
他用这条手臂,拖动着如同灌了铅、被碾碎般剧痛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几根沾满污秽的益气草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