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象牙塔与玻璃窗深秋的桐城,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蓝。
霍氏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办公室里,霍沉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
他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雪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深邃冷硬的轮廓。办公桌上,
摊开着一份私人侦探送来的报告。附件里寥寥几张照片,
是一个穿着素雅长裙、在画板前写生的女人侧影——林清漪。他寻找了多年,
几乎要以为永远失去的白月光。心脏某处沉寂已久的地方,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复杂的、连他自己也辨不分明的情绪。
内线电话响起,助理周谨的声音传来:“霍总,林薇小姐来了。”“让她进来。
”他掐灭雪茄,声音听不出波澜。门被轻轻推开,林薇端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
她穿着柔软的米色毛衣,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一点怯怯的、期待的笑意。
三个月的身孕尚未显怀,但她走路的姿态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沉西,
我炖了汤,你最近太累了……”她的声音温柔,像羽毛拂过心尖。这是她爱了他十年的方式,
细致入微,甚至有些卑微。霍沉西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平心而论,林薇是美的,
一种柔和毫无攻击性的美,与林清漪那种带着艺术气息的清冷脆弱不同。三年了,
他让她待在身边,给她优渥的生活,某种程度上,她确实填补了清漪离开后的某些空白。
他甚至一度以为,日子可以这样过下去。直到清漪的消息传来。他接过保温桶,
随手放在桌上,语气平淡:“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在家休息,不用做这些。”“我没事的,
医生也说适当活动比较好。”林薇走近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一丝不同寻常的痕迹,
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雪茄烟味。他很少在白天抽烟,除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试探着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霍沉西的视线掠过她,
看向窗外,片刻后,才淡淡道:“清漪要回来了。”“清漪”两个字,
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薇心湖里激起千层浪。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少许,
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林清漪。霍沉西心口的朱砂痣,床前明月光。
那个她从未真正见过,却像幽灵一样横亘在她和霍沉西之间的女人。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是吗?那,太好了,
你找了那么久……”霍沉西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走到办公桌前,
拿起一份文件:“她的航班明天下午到。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
”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薇薇,
你一向最懂事。”林薇的心不断下沉。他叫她“薇薇”,通常是在他有所要求,
或者希望她顺从的时候。“我……我知道的。”她低下头,掩饰眼中的酸涩,
“我不会去打扰她的。”“嗯。”霍沉西似乎满意了,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文件上,
“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逐客令下得明显。林薇看着那个被她精心擦拭过的保温桶,
还孤零零地放在桌角,他甚至连打开看一眼的意愿都没有。胸腔里堵得发慌,
她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会失去骨头的。她在这段关系里,
早已跪得太久,站不起来了。她默默转身,离开这间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刻,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轻轻喘了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那里有一个正在悄悄孕育的小生命,是他们关系的纽带,
是她深陷在这无望爱情里的最后一点微光。她原本想今天告诉他这个消息,给他一个惊喜。
但现在,她不敢了。2 瓷娃娃与旧阴影机场大厅灯火通明。霍沉西站在国际抵达出口,
身姿挺拔,气场迫人,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他手中捧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郁金香,
是林清漪最喜欢的花。
当那个穿着米白色风衣、身形纤细单薄、拖着行李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
霍沉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十年了。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更瘦了,
脸色苍白得像透明瓷器,眼底氤氲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和惊怯,像一只受惊的鸟儿,
轻易就能勾起男人最强的保护欲。“清漪。”他走上前,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低柔。
林清漪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眼眶迅速红了,泪水无声滑落。“沉西……”她哽咽着,
扑进他怀里,身体微微发抖,“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霍沉西僵硬了一瞬,
随即轻轻环住她,动作有些生疏。鼻尖萦绕的不再是林薇身上那种温暖的甜香,
而是一种冷冽的、带着药味的香水气息。“没事了,回来了就好。”他低声安抚,
接过她的行李。回程的车上,林清漪靠在后座,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眼神空洞。
“变化好大,我都快不认识了。”“以后慢慢熟悉。”霍沉西看着她脆弱的样子,
心中那点因为林薇而产生的微妙情绪被压了下去。清漪才是他年少时最初的心动,
是他承诺过要保护的人。她如今这般模样,都是因为当年那场意外和他后来的寻找不力。
他有责任。“沉西,”林清漪忽然转过头,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我听说……你身边有了别人?”霍沉西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语气平淡:“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的吗?”她怯生生地问,手指紧张地蜷缩着,
“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如果我让你为难了,我可以走的……”“别胡说。”霍沉西打断她,
语气不容置疑,“你哪里都不准去,安心住下。你的房间一直留着,每天都有人打扫。
”他把她安置在城西的别墅,那里有他们年少时最多的回忆。
而他平时大多住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林薇也在那里。接下来的几天,
霍沉西大部分时间都陪着林清漪。带她去看医生,帮她适应环境,试图驱散她眉宇间的惊惶。
林薇则被彻底冷落。电话很少响起,即使她打过去,也大多被周谨接听,
理由永远是“霍总在忙”。她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公寓里,守着日渐隆起的小腹,
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她试图理解他,毕竟林清漪刚回来,状态不好,
他多关心些是应该的。直到那天,她孕吐得厉害,头晕目眩,下意识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居然接通了。“沉西,我有点不舒服……”她声音虚弱。
电话那头却传来林清漪柔柔弱弱的声音:“喂?哪位?沉西他在帮我调音响,
不太方便接电话呢。”林薇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揪住,瞬间失语。
那头隐约传来霍沉西的声音:“谁的电话?”林清漪轻声细语:“不知道呢,好像打错了。
”接着,便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冰冷的忙音像一把锥子,刺穿了林薇最后的自欺欺人。
她握着手机,站在冰冷的客厅中央,浑身发抖。他不仅陪着她,
甚至连手机都可以让她随意接听。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原来是自己。几天后,
霍沉西竟然回来了。脸色却比离开时更冷沉。林薇压下心中的委屈和恐惧,
想上前替他接过外套,却被他抬手避开。“沉西……”“你去找过清漪?”他盯着她,
眼神锐利如刀。林薇一愣:“我没有……”“她昨天收到匿名包裹,
里面是她以前生病时的难看照片,受到惊吓,半夜发起高烧。”霍沉西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林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安分一点?别去招惹她?
”林薇的脸色霎时惨白:“你怀疑是我?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除了你,
还有谁会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恶意?”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窒息,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我警告过你,清漪很脆弱,经不起任何***!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我没有!你相信我……”眼泪夺眶而出,她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狠狠甩开。“够了!
”霍沉西眼神厌弃,“收起你的眼泪和表演。林薇,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看着她的肚子,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但很快被冰冷覆盖:“在你学会安分之前,暂时不要出门了。
”他下令限制了她的自由,派了人守在公寓外。林薇被巨大的冤屈和恐惧淹没。她不明白,
为什么短短几天,一切就天翻地覆。十年的陪伴,三个月的孩子,
竟然抵不过林清漪几滴眼泪和莫须有的指控。她被囚禁在华丽的牢笼里,日夜煎熬。
而霍沉西,再也没有回来过。3 碎裂的前奏林清漪的高烧反反复复,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霍沉西守在她床边,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地蹙眉、呓语,
心中的愧疚和保护欲达到了顶峰。他找来的心理医生暗示,
***可能来源于熟悉的环境或者熟悉的人。加上之前那些照片……霍沉西的脸色越来越沉。
周谨站在一旁,低声汇报:“别墅周围的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物。包裹是快递送来,
来源还在查。”“不用查了。”霍沉西声音冰冷,“林薇那边怎么样?
”“林小姐……情绪很不稳定,多次试图联系您,都被我们按您的吩咐拦下了。
她坚持说不是她做的。”霍沉西捏了捏眉心,烦躁不已。他不愿相信林薇会变得如此恶毒,
但清漪的现状摆在眼前,而林薇的“嫉妒”又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这时,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有些模糊,角度隐蔽,
但能清晰看出是林薇的背影,她正站在一家私人侦探社门口。拍摄时间,
就在他告诉林清漪回来的第二天。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进来:霍总,
有些女人为了守住地位,什么都做得出来。清漪小姐受到的伤害,恐怕只是开始。
霍沉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
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的怒火和彻底的不耐烦。他不能再让清漪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
林清漪不知何时醒了,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吓得又红了眼圈:“沉西,
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不关你的事。
”霍沉西放柔声音,替她掖好被角,“你好好休息,我会处理一切。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起身走到外间,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不容置疑:“联系桐城最好的精神病院。对,
现在。”他决定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把林薇送走,让她“冷静”一下,接受“治疗”,
等清漪状态稳定了,孩子生下来再说。他认为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安排。他甚至觉得,
自己还愿意留下孩子,已经是对林薇最大的仁慈。他完全忽略了电话那头周谨一瞬间的迟疑,
以及那句未能说出口的“霍总,是否需要再核实一下?”此刻的霍沉西,
被保护欲和莫名的怒火蒙蔽了心智,像一个独裁的法官,
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枕边人下达了判决。而公寓里,对此一无所知的林薇,
正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对着窗外灰暗的天空,一遍遍地练习着解释的话语,
奢望着他能给她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她甚至开始怀疑,
是不是自己真的在无意识中做了些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厌恶自己。爱的卑微,莫过于此。
4 审判与放逐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了浅眠的林薇。她最近睡眠极差,
总是容易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她看到霍沉西站在门口,
身后是两名穿着白大褂、表情冷漠的陌生男人。几天不见,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沉西?”她几乎是弹坐起来,
心脏因期待和不安而剧烈跳动。他终于来了,是来听她解释的吗?
她忽略了他身后那两人带来的不适感,急切地下床,甚至顾不上穿鞋,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他:“你终于来了!我可以解释,
那些照片真的不是我……”话说到一半,她停住了。因为霍沉西看她的眼神,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那眼神让她如坠冰窟。“林薇,”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你需要治疗。”治疗?
什么治疗?林薇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两个陌生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我……我没病啊?沉西,你看清楚,我是林薇,我怀孕了,
这是我们的孩子……”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声音开始发抖。
霍沉西的视线在她腹部停留了一瞬,快得让她抓不住情绪,随即又恢复冰冷。“清漪回来了,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受不得任何***。”他陈述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公事,
“所以,安分待在这里,好好‘治病’。”他刻意加重了“治病”两个字,
像一把重锤砸在林薇心上。“别给她添麻烦。”这是他最后的判决。添麻烦?原来她的存在,
她的爱,她怀着的孩子,都只是给林清漪“添麻烦”?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不……我没有病!霍沉西你疯了!你看清楚!我是林薇!我爱你爱了十年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嘶声尖叫起来,崩溃地试图冲向霍沉西,想让他看清楚,
想唤醒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旧情。但那两个男护工轻易地抓住了她。
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箍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霍沉西!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她拼命挣扎,指甲在护工的手臂上划出血痕,
头发散乱,眼泪糊了满脸,形象全无。霍沉西就那样冷眼看着,看着她歇斯底里,
看着她从哀求到绝望,看着她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一点点碎裂,
最终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难以置信的痛苦。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这场面有些吵闹,
有些不体面。然后,他转过了身,毫无留恋地走向门口。“霍沉西!孩子!我们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林薇用尽最后力气哭喊,声音嘶哑破碎。
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秒,仅仅一秒。然后,门被彻底关上。沉重的实木门隔绝了他的身影,
也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光亮。世界在她眼前彻底黑暗下去。她被粗暴地拖拽着离开公寓,
塞进一辆等待已久的黑色轿车。她像货物一样被押送着,
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三年、以为会是“家”的地方。车窗外,城市繁华的夜景飞速倒退,
霓虹闪烁,却照不进她一片死寂的眼眸。她不再哭喊,只是无声地流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爱会变成原罪,真心会换来如此决绝的残忍。霍沉西,你真的没有心吗?
5 编号0357桐城郊外,青山精神病院。这里与其说是医院,
不如说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监狱。高墙电网,铁门重重。里面的世界是单调的灰白,
空气中永远漂浮着消毒水、药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林薇被带进去的那一刻,
就感觉自己像被吞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怪兽腹中。登记,搜身,
换上一套粗糙泛黄的病号服。所有个人物品被收走,
包括那枚她偷偷藏在贴身口袋里的、霍沉西早年随手送她的廉价银戒指。“姓名。
”值班的护士头也不抬,声音冷漠。“林薇……”她声音沙哑。
护士扔给她一个手环:“在这里,你没有名字,只有编号。0357,记住你的编号。
”0357。冰冷的数字刻在塑料手环上,硌得她手腕生疼。她被推进一个狭窄的单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