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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腥风,梦魇十年。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合着泥浆的腥气。

邓君殷蜷缩在泥泞里,视野模糊,唯有那抹被血染透的青衣,是撕裂这无边黑暗的唯一亮色。

“站得起来吗?”

女子的声音温柔,却浸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像寒雨中一丝微弱却固执的暖意。

那只素白的手穿过雨幕,带着他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草木冷香,伸向他。

是师傅!

苏清婉!

邓君殷下意识想抓住那只救命的手……“嗤——!”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

不是来自前方如潮的敌人,而是……背后!

梦境瞬间扭曲!

温柔的身影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

邓君殷的视角仿佛被无形之手提起,他惊恐地“看”到:一道淬毒的乌光——百花楼的“无影针”!

——精准地没入女子纤细的后心!

她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眼中的光迅速熄灭。

伸向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那抹青衣,如同风中最后一片凋零的叶,重重砸进污浊的血泥之中。

猩红,刺目地在她身下洇开,吞噬了雨水。

“不——!!”

梦中的嘶吼被扼在喉咙。

他看到泥泞中的小乞丐抬起头。

污垢下,那双眼睛冰冷、怨毒,绝非孩童!

那目光穿透雨幕,也穿透梦境,死死钉在他的灵魂上。

小乞丐的脖子上,半枚染血的羊脂玉佩,在泥血中闪着诡异的光!

---**呼——!

**邓君殷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浸透单衣,黏腻如蛇。

窗外细雨敲打窗棂,沙沙作响,在他听来却沉闷压抑,如同十年前那场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雨。

又是这个梦。

十年了。

每一次,他都“亲眼”看着师傅倒下,看着那致命的毒针来自背后,看着那抹温暖的青被冰冷的血覆盖。

绝望和无助如冰冷的铁链,将他死死捆缚在那一刻。

每一次,那半枚染血的玉佩,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粗重地喘息着,手指痉挛般攥紧胸前的衣襟。

隔着薄薄的布料,一枚玉佩紧贴着他的皮肤——冰凉、温润,是师傅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梦中那半枚玉佩缺失的另一半。

它的冰凉丝毫无法平息胸腔里翻腾的灼痛与滔天的愧疚。

为什么?

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

还有那个孩子……那双眼睛……“咯咯咯——!”

一声嘹亮的鸡啼撕裂了清晨的寂静,也将邓君殷从泥沼般的思绪中拽回。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是深潭般的疲惫与刻骨的冷意。

僵硬地起身,沉默地穿戴整齐。

每一个动作都沉重如负千钧。

最终,他推门而出,走向客栈大堂。

“小二,退房。”

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将钥匙放在柜台。

店小二堆起笑脸:“好嘞客官!

哟,这雨势又大了,要不您先用点早膳再……一碗葱油面。”

邓君殷打断他,径首走向角落一张空桌。

目光扫过清晨稀疏的食客,最终落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的一桌人身上。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他耳中。

“……听说了吗?

百花楼的圣女,叛变了!”

一个中年汉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嗓子。

“嗨,老黄历了!”

旁边的瘦削青年嗤笑一声,“早被百花楼清理门户了!

跟她沾点边的,全被抹得干干净净!”

邓君殷端起粗陶茶杯,指节微微泛白,目光低垂,仿佛只盯着杯中沉浮的茶梗。

“啧啧,可惜了,都说那圣女是人间绝色……”中年汉子咂摸着嘴,一脸惋惜。

瘦削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嘿,听说她还留了个女儿在外面呢,要是被咱们……”话音未落!

“咻——!”

一根不起眼的木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瘦削青年的脸颊,狠狠钉入他身后的土墙,入木三分!

木屑簌簌落下。

“谁?!”

瘦削青年猛地跳起,又惊又怒,手瞬间按上腰间剑柄。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瞬间锁定了角落里唯一可能出手的人——那个气息沉寂如水的男人。

他“锵啷”一声拔出佩剑,气势汹汹地冲到邓君殷桌前,剑尖几乎要指到对方鼻梁:“小子!

活腻歪了?

敢偷袭你江大爷?!”

邓君殷缓缓放下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方身上毫无内息波动,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想好怎么死了吗?”

江振华狞笑着。

邓君殷终于抬眼。

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丈寒潭下的玄冰,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江振华心头莫名一悸。

“江振华。”

邓君殷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京城人牙子,专拐少女。

手上十三条人命,可对?”

江振华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血色褪尽!

他引以为傲的易容术,竟被对方一眼看穿?!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强烈的危机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阁下究竟……”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死人,”邓君殷打断他,语气淡漠得令人骨髓发寒,“不必知道太多。”

他端起桌上刚送来的、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面,平静地拿起筷子。

客栈外,大雨滂沱,敲打着屋顶瓦片,汇成一片喧嚣的白噪音。

店内角落,一张空桌上,只剩下一碗没动过的葱油面,和一枚在微光下闪着冷硬光泽的银锭。

邓君殷的身影,早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根深嵌入墙的木筷,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极淡的血腥气,证明着刚才短暂而致命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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