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得我睁不开眼。纸箱子沉甸甸地坠手,
里面塞着我二十四年人生的全部家当——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掉漆的搪瓷杯,
还有一本硬壳毕业证,边角也被雨水泡软了。身后那扇朱红色、我进出了二十四年的大门,
“哐当”一声关死了。铁栓落下的声音,又冷又脆,砸得我耳朵嗡嗡响。“滚出去!
吃白食的东西!养条狗还知道看家呢,养你不如养个废物!”门里传出的咒骂,
比这秋夜的冷雨还刺骨。是我妈,哦不,南宫太太,柳美凤的声音。尖利,刻薄。
我站着没动,雨水顺着头发丝流进脖子里,冰凉刺骨。“妈!您消消气,
姐姐她……她也是一时糊涂。”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温温柔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是南宫玥,我名义上的妹妹。“一时糊涂?玥玥你就是心太软!
她偷你那条蓝宝石项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糊涂?”柳美凤的声音拔得更高,
“那是你爸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多贵重的东西!她个眼皮子浅的***胚子也敢伸手?
”我没有偷。那条项链,是南宫玥自己塞进我那个破布包里的。她站在楼梯拐角,冲我笑,
笑得像朵纯洁无害的小白花,声音却低得只有我能听见:“姐,你说,
要是爸爸知道是你偷了我的项链,会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啊?这个家,本来就不是你的。
”然后她就尖叫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没人会信我。我南宫渺,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
二十四年前被南宫家“大发慈悲”捡回来的养女,
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捧在手心、真正流着南宫家血脉的宝贝疙瘩南宫玥?解释是苍白的,
挣扎是徒劳的。柳美凤的巴掌,还有南宫先生——我那养父南宫宏,
脸上混合着失望与嫌恶的表情,就是最后的判决。“滚。立刻,马上。
别脏了我们南宫家的地界儿。”我抹了把脸,雨水是咸的。也可能是眼泪。无所谓了。
走吧。拖着那个破纸箱,像个真正的乞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里。
柏油马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着城市五彩斑斓却冰冷的霓虹。我该去哪?身无分文,
手机被柳美凤砸了,银行卡大概也早就冻结了。朋友?这些年为了讨好南宫家,
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我“结交不三不四的人”,我早就没什么朋友了。真可笑。
努力扮演了二十四年的乖顺养女,最后落得个“偷窃”的罪名,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在街头。
雨更大了,风卷着落叶抽打在身上。视线模糊,脚下打滑,我抱着箱子,拐进一条背街小巷。
这里更黑,更脏,弥漫着一股垃圾的酸腐味。至少,能稍微避避雨。巷子深处,
一堆废弃的建筑垃圾旁边,似乎有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流浪狗吗?我迟疑着走近两步。
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我看清了。不是狗。是个孩子。一个小男孩,
蜷缩在湿漉漉的破纸板上,浑身脏得看不出衣服本色,小脸煞白,嘴唇发紫,紧闭着眼睛,
身体在冷雨中微微发抖。心猛地一揪。这谁家孩子?怎么扔在这儿?我赶紧放下箱子,
蹲下去,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烫!像块烧红的炭!“喂?小朋友?醒醒!
”我轻轻拍他的脸,冰凉。他没反应,气息微弱得吓人。来不及多想!
我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厚实的旧外套,裹住孩子冰凉的身体,然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孩子轻飘飘的,像片落叶。我的纸箱……顾不上了。救人要紧!咬咬牙,我抱着孩子,
用尽全身力气冲回大路上。雨幕中,我拼命拦车。一辆,两辆,三辆……私家车飞驰而过,
溅起的泥水泼了我一身。出租车顶灯亮着“空车”的,看见我抱着个脏兮兮的孩子,
又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纷纷加速开走。“求求你们!帮帮忙!孩子快不行了!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被风雨撕扯得破碎。没人停下。绝望像冰冷的藤蔓,
缠得我喘不过气。孩子在我怀里,气息越来越弱。不行!不能放弃!我抱着他,
发疯似的朝着记忆中最近的社区医院方向狂奔。雨水糊住了眼睛,
脚上的旧帆布鞋早就灌满了水,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拖着铅块。肺里火烧火燎,
喉咙全是血腥味。不知道跑了多久,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只记得死死抱着怀里那个滚烫的小身体。终于,在街角,
看到了一块写着“阳光社区医疗站”的灯牌,小小的,亮着微弱的光。
我几乎是撞开那扇玻璃门的。“医生!救命!孩子高烧!快不行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医疗站里只有一个值班的年轻男医生和一个护士,被我吓了一跳。“快!放里面床上!
”医生反应很快,立刻指挥护士。我踉跄着把孩子放在诊床上,自己靠着墙滑坐在地上,
浑身脱力,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地面隔着湿透的裤子传来寒意。医生迅速给孩子检查,
量体温,听心肺。“40度5!急性肺炎!情况很危险!”医生脸色凝重,
一边给孩子进行物理降温,一边对护士说:“准备输液!联系区医院转诊,
我们这里处理不了!快!”护士急忙跑去打电话。医生皱着眉看向我:“你是孩子什么人?
家长呢?”我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我……我路上捡的,在巷子里,
没人管……”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看我的眼神复杂起来。有惊讶,有怀疑。“捡的?
”医生眉头皱得更紧,“报警了吗?”我摇头,疲惫得说不出话。医生没再追问,
先忙着处理孩子。 护士打完电话回来:“区医院救护车马上到!”我坐在地上,
看着医生护士围着那小小的身体忙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小家伙,
你一定要活下来。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孩子被小心地抬上担架,
医生简单跟救护人员交代了几句。护士犹豫了一下,看向我:“你……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吗?
你也是……当事人。”我看着担架上那张苍白的小脸,点了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腿却软得不听使唤。护士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我一把。到了区医院,
孩子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红灯亮起。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浑身湿透,
头发一缕缕黏在脸上,狼狈不堪。冷,饿,还有深深的疲惫席卷而来。
南宫家那扇关闭的大门,柳美凤的咒骂,南宫玥得意的笑容,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祈祷里面那个素不相识的孩子能挺过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
摘下口罩。“孩子暂时脱离危险了。”医生的话像天籁,“急性肺炎引发的高热惊厥,
再晚送来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还好,还好……“你……就是送他来的?
”医生看着我,眼神带着审视,“知道孩子身份吗?或者家人信息?”我摇头:“不知道。
我在一个巷子口发现他的。”医生沉默了一下:“我们会报警,请警方协助查找家属。
你……”“我在这等着吧。”我说。孩子还没醒,没脱离危险期,我不放心走。而且,
我能去哪?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医生大概看出我的窘迫,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我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一夜。医院的中央空调呼呼吹着暖风,
可我身上的湿衣服半干不干,贴在身上,冰寒刺骨。肚子饿得咕咕叫。
路过的人偶尔投来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天快亮的时候,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来了。
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我发现孩子的经过、地点、时间,又问了问我自己的情况。我如实说了,
除了被南宫家赶出来的部分,只说是暂时没地方住。警察记录着,当听到我说身无分文时,
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孩子体征稳定了,我们会尽快联系家属。
你……暂时留个联系方式?”警察问。“我手机……丢了。”我低声说。
警察想了想:“这样吧,你暂时在医院待着,等家属来了再说。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找我们。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警察走后,我依旧在长椅上枯坐。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
落在我脚边一小块光斑上。我盯着那光斑,脑子里空空的。未来?一片漆黑。中午,
医院的保洁阿姨看我可怜,塞给我一个冷掉的馒头。我小口小口地啃着,胃里有了点东西,
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下午,监护室的护士出来告诉我,孩子醒了,烧也退了,
转到了普通病房观察。我去病房看他。小家伙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
但眼睛睁开了,又大又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他怯生生地看着我,
带着点好奇和依赖。“姐姐……”他声音小小的,带着病后的虚弱。“嗯,是我。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他摇摇头,
眼睛一直看着我:“姐姐……是你救了我吗?我记得……下雨,好冷,
后来……暖暖的……”他努力回忆着,小眉头皱着。“嗯,姐姐把你送到医生这里的。
”我摸摸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你叫什么名字呀?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呢?
”小家伙眼神暗了暗,小声说:“我叫小宇。爸爸……爸爸很忙。我……我跑出来玩,
下雨了,然后……然后摔倒了,好黑……我找不到家了……”他说着,眼圈有点红。
“别怕别怕。”我赶紧拍拍他,“小宇乖,医生叔叔和警察叔叔都在帮你找爸爸呢,
很快就能回家了。”“真的吗?”小宇眼睛亮了一下,
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一直在这里吗?”我看着他充满依赖的眼神,
心里软了一下。这孩子,刚经历大难,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
大概把我当成了暂时的依靠。“嗯,姐姐暂时不走,等你爸爸来。”我轻声说。起码,
得看到这孩子平安回到家人身边。接下来的两天,我就在医院陪着这个叫小宇的孩子。
护士看我没地方去,也没说什么,有时还帮我带份简单的盒饭。小宇很乖,
打针吃药都不哭闹,就是特别黏我,大概是在陌生的环境里缺乏安全感。
他很喜欢听我讲故事。我就搜刮肚子里那点贫瘠的童话库存,给他讲小红帽,讲三只小猪。
他听得津津有味,大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好厉害。”他崇拜地看着我。我苦笑。
厉害什么?一个被扫地出门、身无分文的可怜虫罢了。小宇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第三天下午,
医生来查房,说再观察一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警察那边还没有确切消息。我有点着急。
小宇穿着病号服,但那天他昏迷时穿的脏衣服我让护士收起来了,洗过后我仔细看过,
虽然沾满泥污,但能看出质地极好,像是手工定制的童装,一个不起眼的衣角内侧,
绣着一个非常小的、精致的字母“L”。“L”……会是姓氏吗?林?李?陆?正想着,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和小宇都被吓了一跳。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很高,身形挺拔,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但此刻那西装皱巴巴的,
沾着些灰尘。头发也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饱满的额前。他脸色极其难看,
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带着一种骇人的戾气和……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病床上的小宇,然后,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边。“小宇!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烈的颤抖。小宇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被这阵势吓住了,
好几秒,才怯生生地、带着点不敢置信地小声喊:“……爸爸?
”男人一把将小宇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孩子揉进骨血里。
他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
“爸爸在……爸爸在……对不起……爸爸找到你了……”男人的声音哽咽,
脸埋在孩子小小的肩窝里。我的鼻子有点发酸。不管这男人看起来多强势,此刻,
他只是一个差点失去孩子的父亲。小宇也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出来,
紧紧回抱住他爸爸的脖子:“爸爸!爸爸!
我找不到你了……好黑……好冷……”父子俩抱头痛哭。我默默站起身,退到角落,
不想打扰这劫后重逢的时刻。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小宇的爸爸来了,他安全了。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他松开小宇,仔细地检查着儿子的身体,摸摸额头,
看看手臂上的针眼,眼神里全是心疼和后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没有,
爸爸,我好多了。”小宇抽噎着说,“是姐姐救了我,姐姐一直陪着我。
”他伸出小手指向我。男人的目光这才第一次,正式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极其锐利,
带着审视,像是要把我从里到外看穿。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看小宇时的温情,
只剩下上位者习惯性的冰冷评估和一丝深沉的探究。我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气场太强了,即使此刻形象有些狼狈,那种久居人上的压迫感依然扑面而来。
我甚至觉得病房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过来。每一步,
都带着无形的压力。他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穿着护士好心借给我的旧外套,
头发随便扎着,脸上大概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落魄又局促。“是你,救了我儿子?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嗯。”我点点头,
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我刚好路过那条巷子,发现了他。”他盯着我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寒潭,似乎想从中辨别真伪。“谢谢你。”他说,语气很郑重,
但听不出太多温度,“小宇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救了他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
”唯一的儿子?我心头微动。难怪他刚才那样失态。“他没事就好。”我说,真心实意。
“我叫凌修远。”他忽然说,报上名字。然后,他朝我伸出手。凌修远?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跟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大,很有力,带着薄茧,掌心有些烫。一触即分。
“我叫南宫渺。”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南宫渺……”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像是在咀嚼这个名字,眼神里那抹探究更深了,
甚至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我无法理解的锐芒。他再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破旧的外表,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这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你当时在巷子里做什么?”他忽然问,语气平淡,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问意味。我的心猛地一沉。做什么?
我能告诉他我是被豪门养父母赶出家门,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吗?这听起来太像编造的故事了,
而且,我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狼狈。“我……路过。”我垂下眼,
避开他锐利的视线。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没再追问,只是眼神更加莫测。
“无论如何,你救了小宇。”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那种疏离感依然存在,
“你需要什么报答?钱?工作?或者,其他任何我能办到的。”他说得很直接,也很霸道,
仿佛一切都可以用物质衡量。报答?我心里有点涩。他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个等着索取报酬的“恩人”?“不用了。”我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坚定,
“救小宇是碰巧,我没想要什么报答。他现在安全了,你也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该走了。”说完,我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我感觉越来越压抑的地方。“等等。
”凌修远叫住我。我脚步顿住。“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那天送小宇来的时候就这样。
”他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听不出情绪,“护士说你这两天一直守着,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背脊一僵。他调查我?“我让助理去处理了住院手续,也给你安排了酒店房间。
”他像是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这是你应得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等小宇出院。他很依赖你。”最后一句,
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我攥紧了拳头。屈辱感混杂着疲惫涌上来。他是在施舍吗?
因为我看起来足够可怜?“凌先生,我说了,不需要。”我转过身,尽量挺直背,
迎上他深沉的目光,“小宇依赖我,是因为他病中醒来第一个看到的是我。现在你来了,
他很快就不需要我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不能再待下去。
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我心慌。而且,我南宫渺,再落魄,
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施舍。“姐姐!”小宇在病床上急切地喊了一声,
大眼睛里满是舍不得。我心头一软,但还是狠心对他笑了笑:“小宇乖,跟爸爸回家。
姐姐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这承诺很苍白,但我只能这么说。没再看凌修远的表情,
我快步走出了病房。走廊里冷气很足。我抱着胳膊,加快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走到医院门口,外面阳光灿烂,却照不进我心里。身无分文,接下来怎么办?去救助站?
还是……“南宫小姐!”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拦住了去路。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和一个崭新的手机盒。
“我是凌总的助理,姓陈。”他客气地说,“凌总吩咐,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交给您。
”他把信封和手机盒递过来。我皱眉:“我说了不需要。”“南宫小姐,您别为难我。
”陈助理笑容不变,但态度很坚决,“凌总说,这是您应得的,也是小少爷的心愿。
手机已经装好卡,里面存了我的号码和凌总的私人号码。信封里是一点心意,不多,
但足够您暂时安顿。”他压低声音,“凌总还说,如果您不收,他就亲自来找您。
”亲自来找我?那压迫感十足的男人……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陈助理把东西塞进我手里:“南宫小姐,请务必收下。凌总很少……这么在意一件事。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微微欠身,转身快步离开了,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拿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和手机盒,站在医院门口,像个傻子。信封没有封口,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现金,崭新的百元钞票,目测至少有几万块。
手机盒是最新款的智能机。“一点心意”……凌修远。这个名字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耳熟了!凌修远!凌云集团的那个凌修远?!
那个常年占据财经杂志封面、福布斯榜上有名的超级富豪?!那个被媒体称为“商界阎罗”,
手段狠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凌氏掌舵人?!小宇……是凌修远的儿子?!首富的儿子?!
我竟然……捡到了首富的儿子?!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我。难怪他气场那么强,
难怪他开口就是“报答”,
难怪他助理说“很少这么在意一件事”……我在路边随手救下的孩子,
竟然是顶级豪门的继承人?!我捏着那个装着几万块的信封,感觉它烫得吓人。这钱,
是福还是祸?最终,我还是没把信封和手机扔回去。骨气不能当饭吃。我需要钱,
需要活下去。我在医院附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先洗了个热水澡,
冰冷的身体终于回暖。换上仅有的那套干净但廉价的衣服,我坐在简陋的床边,
看着那个新手机和那沓钱发呆。凌修远的私人号码……我鬼使神差地点开新手机,
通讯录里果然存了两个号码:陈助理,凌修远。心里乱糟糟的。接下来的几天,
我试着在附近找工作。
餐店服务员、便利店收银员、发传单……但因为我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身份证还在南宫家,
也没手机号之前的号早没了,找工作处处碰壁。那几万块钱,我只敢用一点点,
买最便宜的食物,付着低廉的房费,尽量省着。新手机一直很安静。凌修远没联系我,
陈助理也没联系我。我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大概,对于首富来说,我这点“恩情”,
用几万块就打发了,从此两清。也好。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大概一周后,
我正在旅馆附近的小面馆,犹豫着要不要点一碗最便宜的素面时,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我疑惑地接起:“喂?”“请问是南宫渺小姐吗?
”一个公事公办的女声。“我是。”“这里是阳光社区警务室。
关于之前您送医的那个小男孩凌宇,他的家属已经确认。案件有些进展,
需要您过来协助做个笔录。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案件?我心头一紧。
难道小宇出事不是意外?“方便,我现在过去。”我立刻说。
匆匆赶到那个小小的社区警务室,接待我的还是上次那个警察。“坐,南宫小姐。
”警察示意我坐下,表情有些严肃,“找你过来,主要是关于凌宇小朋友走失案件,
我们有了新发现。经过调查,结合监控和凌先生那边提供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
凌宇小朋友是被人故意从家中带离,并遗弃在那条巷子里的。”“故意遗弃?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谁干的?保姆?还是……”“嫌疑人已经初步锁定,
是凌家的一个临时雇佣的园艺工人,叫张强。他有堵伯前科,欠了巨额高利贷。
据我们调查和凌先生提供的线索,张强是在凌宇小朋友独自在花园玩耍时,
借口带他去找‘好玩的’,将他骗离别墅区,然后带到了距离你家……哦不,
距离南宫家那个片区较远的巷子遗弃。动机很可能是为了报复凌先生,或者想制造混乱勒索,
但具体还在调查中。”警察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原来不是意外!
是有人蓄意要害小宇!那个叫张强的***!想到小宇当时发着高烧,
孤零零躺在冰冷雨巷里的样子,我的心揪紧了。他才多大?怎么下得去手!“另外,
”警察顿了顿,看着我,“凌先生很感谢你及时救了他儿子。他本人非常重视这件事,
希望你能接受他的谢意。他今天下午……可能会亲自过来一趟。”凌修远要亲自来警务室?
我的心猛地一跳。“笔录基本就这些情况,你确认一下签字就行。”警察把记录本推过来。
我签了字,脑子还有点懵。张强……遗弃……凌修远要来……“谢谢你的配合,南宫小姐。
”警察收起记录本,“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凌先生应该快到了。”我只能点头,
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他来干什么?再次感谢?还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没过多久,警务室的门被推开。依旧是那身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但这次熨帖笔挺,
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凌修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精干的陈助理。
他身上的疲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眼神锐利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