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甜腥味，与山前庄严的仙家气象格格不入。
本该戒备森严的禁地入口，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山石上遍布着道道新鲜的、深可见石的爪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野兽刚刚在此肆虐过。
系统提示：进入高污染认知区，世界修正力减弱至53%。
宿主‘真实之眼’被动激活。
持续时间：未知。
眼前的景象在陆小白的视野里微微扭曲、剥落。
古朴的石阶在“真实之眼”下，显露出其狰狞的内里——每一级台阶的边缘，都密密麻麻刻满了歪歪扭扭的“正”字，有些墨迹陈旧如干涸的血，有些则新鲜得仿佛刚刚刻下，总数……触目惊心。
墙壁上原本应是温暖明亮的烛火，此刻散发着幽幽的惨绿色光芒，将那些“正”字映照得如同地狱的计数符。
罗盘中心那滴粘稠的黑血，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坚定不移地指向藏经阁厚重石门下的一条缝隙。
陆小白的心跳如擂鼓。
他深吸一口气，催动起微薄的灵力——并非玄天宗正统心法，而是他穿越后胡乱摸索出的、仅能驱动些微力量的“野路子”——沉重无声的石门竟被他推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药水味混合着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典籍浩瀚，而是一个巨大、冰冷、充满非人科技感的地下空间。
惨白的光源来自头顶镶嵌的、发出柔和白光的巨大石板。
空间的中央，是数百个排列整齐、一人高的圆柱形容器，里面盛满了粘稠的琥珀色液体。
每一个容器里，都浸泡着一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简？
不，在“真实之眼”下，那哪里是什么玉简！
那分明是一个个被剥离出来、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完整人脑！
灰白色的脑组织上，密布着细如发丝的血管，向上延伸，连接着顶部纵横交错的透明管道，管道内流淌着淡金色的液体，汇聚向空间深处一个巨大、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金属容器。
信息更新：确认‘饵料加工厂’（代号：育道皿）。
修士破境时产生的特殊‘灵慧素’（高纯度精神能量）为高等能量源，用于维系‘祂们’的存在与‘世界滤镜’运行。
当前‘育道皿’状态：活跃。
主要培养体：第九代天命之子（进度92%）。
陆小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颤抖着走近最近的一个容器。
容器外壁的标签在惨白的光下清晰可见：编号：玄天-甲七，状态：成熟待采。
当他下意识地将手贴上冰冷的容器外壁时，浸泡在液体中的那颗大脑猛地一颤！
一枚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瞳孔在脑组织表面倏然睁开！
瞳孔深处是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一个断断续续、如同刮擦玻璃般的声音首接刺入陆小白的脑海：“快…逃…朔月…收割…祂们…要来了…我…看见了…轮回…陆…小…”声音戛然而止，那颗大脑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死寂。
容器顶部的管道立刻断开，一股吸力将死去的脑组织残骸抽走，同时新的琥珀色液体注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陆小白的咽喉。
他想逃，但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证据！
他需要证据！
他不能只靠脑子里那个同样可疑的系统和这块渗血的破盘子！
他猛地伸手，试图去抓取容器中那颗刚刚死去的、还未来得及被完全清理的脑组织碎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液体的瞬间——“嗡——！”
整座地下空间发出低沉的嗡鸣！
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正”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每一个笔画都开始渗出粘稠、暗红的鲜血！
鲜血流淌汇聚，在地面上形成诡异的符文。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陆小白身前那滩最大的血泊中缓缓升起。
玄天宗制式的执事长老袍服，但穿在此人身上却显得异常扭曲。
他的头颅以一个活人不可能做到的180度向后扭转，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张惨白僵硬的脸正对着陆小白，嘴唇未动，一个混杂着无数人声、毫无感情的冰冷合成音在空间回荡：“发现…异常变量…清除…程序…启动…”是“清洁者”！
世界修正力具象化的清道夫！
陆小白亡魂皆冒，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青铜罗盘挡在身前。
那清洁者长老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扑来，手臂抬起，五指指尖弹出闪烁着高频能量波动的骨刃！
“铛——！”
骨刃狠狠劈在青铜罗盘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巨大的力量震得陆小白手臂发麻，几乎脱手。
然而，就在骨刃与罗盘接触的刹那，罗盘上那些干涸的血迹骤然亮起，一股古老、暴戾、充满了无尽恨意的信息流瞬间涌入陆小白的脑海——《弑天三式·残篇·断因》！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陆小白甚至来不及思考，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按照脑海中炸开的诡异路线疯狂运转，他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中紧握的东西——那根他穿越后一首舍不得丢、原本打算当晚饭的咸鱼干——当作剑，朝着扑来的清洁者狠狠挥去！
“嗤啦——！”
咸鱼干上残留的盐粒和鱼腥味在灵力的催动下，竟意外地引动了空间里残留的、属于玉衡子渡劫时逸散的一丝天劫雷威！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煌煌天威气息的惨白电光缠绕在咸鱼上，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过黄油，瞬间将清洁者从肩膀到腰腹斜斜劈开！
然而，被劈开的清洁者残躯并未倒下，断口处没有血肉，只有无数疯狂蠕动、如同蛆虫般的黑色扭曲文字！
这些文字迅速交织、重组，被劈开的残躯在瞬息间重新粘合。
更恐怖的是，那张惨白的脸孔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最后凝固成一张陆小白无比熟悉、此刻却冰冷麻木的脸——苏明月！
“陆…师弟…” “苏明月”的嘴唇开合，发出带着重音的、非人的合成音，眼中是纯粹的漠然，“为什么…背叛…玄天宗…交出…异物…”巨大的心理冲击让陆小白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清洁者化身的“苏明月”五指再次化为骨刃，带着死亡的尖啸刺向他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响，藏经阁厚重的石壁被硬生生轰开一个大洞！
碎石飞溅中，一道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正是那个老乞丐！
他看也不看陆小白，枯瘦的手掌一扬，一大把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砂砾劈头盖脸洒向“苏明月”！
“滋啦——！”
黑砂接触到清洁者身体表面的瞬间，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那些蠕动的黑色文字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挣扎、崩解。
“苏明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猛地化作一滩污血，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地下空间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琥珀色液体在容器中微微晃动的轻响。
“咳…咳咳…” 老乞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刚才那一下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
他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小白手中的青铜罗盘，眼神复杂难明。
“小子…命真大。”
老乞丐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也真够蠢！
敢在这里动‘饵料’！”
陆小白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你…你到底是谁？
那东西…我是谁？”
老乞丐突然扯开自己褴褛的衣襟，露出干瘪的胸膛。
在他的心口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块与陆小白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罗盘！
只是他那块更残破，颜色更深沉，如同凝固的污血，边缘几乎与他的皮肉长在了一起！
“我们每个人…”老乞丐指着陆小白，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的罗盘，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上一次轮回的…‘你’啊！”
陆小白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藏经阁地下这些玉简（大脑）的来源！
那些都是失败的前代轮回者！
他们被收割、被溶解，最珍贵的“灵慧素”被抽走，残留的大脑则作为维持这个世界运行的养料，被封装在这冰冷的容器里，如同电池！
“世界…是靠吃‘我们’…才转动的…”老乞丐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凉。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陆小白的认知。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突然疯狂闪烁，一条新的信息强行弹出：警告！
侦测到异常情感链接！
目标：苏明月。
好感度数值：■■■■■（错误代码：情感模块过载，无法解析色彩光谱）。
状态：高速接近中！
陆小白猛地抬头，看向被老乞丐轰开的破洞外。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正焦急地向藏经阁方向奔来，清脆而带着担忧的呼喊声穿透夜色，清晰地传来：“陆师弟？
是你在里面吗？
刚才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