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人事总监那行冰冷的字:“公司业务调整,你的岗位优化了。”
二十八岁,互联网运营,三年996熬成的地中海刚冒头,就换来了一张裁员通知。
讽刺的是,裁员第二天,他又被HR叫去,说有个“收尾项目”必须他去邻市交接——说白了,就是没人愿意接的烂摊子。
陈砚捏着那张廉价机票,只觉得喉咙发苦,像吞了三个月没加过糖的美式咖啡。
“各位乘客,我们正在穿越强雷暴区域,请系好安全带……”空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在舷窗上,照亮了陈砚眼底的麻木。
下一秒,天旋地转,金属撕裂的尖啸刺穿耳膜,他最后看到的,是云层下方骤然逼近的、墨绿得像要吞噬一切的原始山脉。
剧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陈砚在一片湿冷的泥泞里睁开眼,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每动一下都疼得抽气。
飞机残骸的火光在不远处明灭,焦糊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扑进鼻腔。
他挣扎着想爬,指尖却触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是半枚断裂的玉佩,龙纹雕刻,边缘还沾着早己干涸的、暗红色的痕迹。
就在指尖接触玉佩的瞬间,一股洪流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不是头痛,是另一段人生在他意识里炸开:雕梁画栋的宅院,身着锦袍的妇人把他抱在膝头,用温热的手抚摸他头顶的软发,轻声念着“惊尘,我儿要记住,沈家的剑,是用来护,不是用来杀……”;祠堂里,白发老者握着他的小手,在沙盘上勾画剑招,“这独孤九剑,破尽天下兵器,却破不了人心鬼蜮,不到万不得己,不可轻用……”;然后是火,漫天的火,喊杀声震碎了夜空,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仆把他塞进暗渠,嘶哑着吼“少主,活下去!
找……找赵将军……”暗渠里冰冷的水漫过口鼻,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林砚猛地呛咳起来,雨水混着泥水灌进嘴里,才惊觉自己在哭——不是他林砚在哭,是那个叫沈惊尘的少年,在十八年前的暗渠里,带着灭门的血海深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沈惊尘……”他喃喃出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脑海里的记忆还在涌:明末的烽烟,江湖的诡谲,沈家世代守护的不仅是独孤九剑谱,更是一份足以让野心家疯狂的名单——那些勾结后金的朝廷蛀虫,而这,才是家族被“江湖势力”与朝廷联手剿灭的真相。
所谓的“江湖仇杀”,不过是朝廷借刀杀人的幌子。
陈砚瘫坐在泥地里,看着自己这双在键盘上敲出无数方案的手,此刻沾满了血污与泥土。
掌心那半枚玉佩硌得生疼,像是在提醒他:那个在KPI里挣扎、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林砚,随着那架坠毁的飞机,己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沈惊尘。
是那个背负着七十三口人命、怀揣着绝世剑法与惊天秘密、在暗渠里带着滔天执念死去的,沈家少主。
远处传来鸟兽被惊起的骚动,或许是搜救队,或许是山里的野兽,又或许——是记忆里那些追杀者的后代?
陈砚扶着身边的树干站起来,断裂的肋骨还在疼,但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那个接到裁员通知时的茫然无措,而是一种混杂着现代人的冷静与沈惊尘的决绝的光。
他陈砚懂什么?
懂怎么在会议室里用SWOT分析逼退对手,懂怎么用用户画像精准打击痛点,懂怎么把一个烂摊子拆分成可执行的步骤。
而沈惊尘懂什么?
懂独孤九剑的破剑式、破刀式,懂江湖人的切口与伪装,懂那些藏在袍袖里的杀机。
“复仇啊……”陈砚,不,现在该叫沈惊尘了,他抹了把脸,将雨水和泪水一同抹去,“这项目难度,可比优化个破产品高多了。”
但没关系,他陈砚别的本事没有,就擅长从绝境里找活路。
他望向记忆里暗渠延伸的方向,望向十八年前沈惊尘没能走完的路。
握紧那半枚玉佩,转身朝着深山更深处走去。
飞机失事的残骸在身后渐渐远去,就像那个被他留在过去的,996的人生。
前路是明末的风雨,是刀光剑影的江湖,是盘根错节的阴谋。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社畜。
他是执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