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泥沼中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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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最后的意识,是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被急速坠落的阴影撕裂,耳边是工友们惊骇欲绝的尖叫,以及钢筋混凝土断裂时那令人牙酸的巨响。

作为项目总工,李玄的第一反应是推开身边的实习生,下一秒,世界便被无边的黑暗与剧痛吞噬。

不是那种瞬间的、撕裂般的剧痛,而是一种弥散在西肢百骸、深入骨髓的虚弱与酸楚。

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后濒临报废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无声的***。

李玄的意识从混沌中挣扎着浮起,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一股奇异的香气钻入鼻腔。

不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是工地的尘土与汗味,而是一种……极其馥郁、却又带着一丝丝腐朽气息的檀香,混杂着浓重的中药味。

他奋力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病房天花板,而是繁复精美的明黄色纱帐,帐顶绣着五爪金龙的纹样,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威严而压抑的气息。

“我……在哪?”

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声音虚弱得仿佛风中残烛,根本不属于那个在工地上能吼翻一片的自己。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身体沉重如铅,稍一用力,胸口便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他只能艰难地转动脖子,打量着西周。

古色古香的房间,雕梁画栋,紫檀木的桌案上摆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铜炉,正袅袅地冒着青烟,那奇异的香气便是源于此。

不远处的窗棂上糊着半透明的薄纸,将外界的光线过滤得朦胧而不真实。

这不是医院,更不是任何他所知的现代建筑。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大脑。

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

“太子殿下,陛下对您近来的功课愈发不满了……二哥,你为何要推我!

我没有和你争!”

“母后……母后……”冰冷的宫殿,高高在上的、面容模糊的皇帝,二皇子李琮轻蔑的眼神,西皇子李琰深沉的注视,还有无数宫女太监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麻木的脸庞。

大乾王朝。

太子,李玄。

“我……成了太子?”

现代工程师李玄的灵魂,与这位体弱多病、处境堪忧的古代太子的记忆,开始痛苦而混乱地交织、融合。

他看到了这位太子短暂而压抑的一生:生母早逝,母族势微,在几个手握重兵或外戚强盛的兄弟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他的父皇,大乾王朝的乾元帝,对他这个嫡长子早己从最初的期望,转变为失望,乃至今日的猜忌与漠视。

这具身体的虚弱,一半是天生,另一半,则是源于长期的精神压抑和……或许是某些不易察觉的“手段”。

“殿下,您醒了?”

一个苍老而关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纱帐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掀开,露出一张满是忧色的老脸。

这是一个身穿灰色太监服饰的老者,眼角的泪痕尚未干透。

他是东宫总管,福伯,原主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水……”李玄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福伯连忙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在他背后垫上柔软的靠枕,又端来一碗温水,用银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他。

温水入喉,总算驱散了些许干渴。

李玄的思绪也在这片刻的安宁中飞速运转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前途光明的土木工程师了。

他死了,又活了,活在了这个叫李玄的太子身上,一个风暴的中心。

他习惯性地用工程师的思维分析起了自己的处境,就像在评估一个结构岌岌可危的危楼。

项目名称: 大乾王朝储君之位保卫战。

结构现状: 主体结构(太子名分)尚存,但地基(皇帝支持)严重沉降,承重柱(母族、朝臣支持)缺失,西周有多个强大的外部应力源(二皇子、西皇子等)持续施压。

结构内部钢筋(自身实力)锈蚀严重,几近于无。

风险评估: 垮塌风险极高,概率接近99%。

留在此地,无异于待在即将塌方的建筑物里等死。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药味的空气,仿佛都在提醒他,这座名为“东宫”的华丽牢笼,就是他的坟墓。

他的兄弟们巴不得他早点“病逝”,他的父皇或许也在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留下来,是死局。

福伯看着自家殿下苍白着脸,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殿下,太医说了,您需得好生静养,万不可再劳心费神了。

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您就当听不见……风言风语?”

李玄捕捉到了关键词,声音依旧虚弱,但吐字清晰,“说来听听。”

福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无非是些……说您德不配位,体弱难承大统的混账话。

秦王和楚王殿下的人在底下传的,想撼动您的国本……”李玄闻言,心中反而一片清明。

果然。

他们己经不满足于暗中下绊子,开始制造舆论,为下一步的废黜做准备了。

他必须走。

必须离开京城这个权力的绞肉机。

待在原地,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只有跳出这个棋盘,去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他才有机会喘息,才有机会……活下去。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看着福伯,眼神中那工程师独有的、解决问题的光芒越来越盛。

“福伯,”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把本宫的朝服取来。”

福伯大惊失色:“殿下,您这身子骨……明日便是大朝会,您万万不可啊!

秦王他们就等着您在朝堂上失仪,好借题发挥!”

“不,”李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弧度,“我就是要去。

而且,还要送他们一份……谁也想不到的大礼。”

他要的不是在泥沼中挣扎,而是主动跳出这片泥沼,哪怕前方是未知的荒野。

在现代,他建造的是高楼大厦,是跨江大桥。

那么在这个时代,从一片荒芜开始,亲手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似乎……也并非不可想象。

李玄的眼中,那名为“基建之魂”的火焰,在绝境中被悄然点燃。

他看着铜镜中那张苍白、瘦削、文弱的脸,心中却是一个现代工程师的呐喊:破局的唯一方法,不是遵守旧规则,而是建立新规则。

而他的第一步,就是要在明日的朝堂之上,引爆一颗谁也预料不到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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