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返乡那夜,村长递给我一颗泛蓝光的珍珠。“含着它,你就能看见真相。
”珍珠在舌尖化开时,我瞥见了姐姐们剖开胸膛取珠的血腥画面。而玻璃窗外,
那些一掷千金的贵妇正微笑着舔舐染血的珠宝。
身后祠堂传来闷响——那口严禁靠近的青铜棺里,躺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尸身。
她的锁骨刻着一行小字:“第三百个祭品,归来时。”---海风黏稠,带着咸腥气,
像一块湿漉漉的布贴在皮肤上。我拖着行李箱,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板码头,
一步步挪回这个我离开了四年的地方——蚌埠村。名字土得掉渣,却在某个圈子里声名显赫,
因为这里出产一种独一无二的珍珠,色泽、光晕,据说能滋养女人的容颜,拴住男人的心。
村里都是女人,从垂髫稚子到白发老妪,男人们像潮汐一样,只在特定的年头出现一下,
留下种子,又消失无踪。我是异类,是村里几十年唯一一个考出去,到外面读完了大学的人。
村子静得出奇,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月光下的吊脚楼黑黢黢的,
像一群蹲伏的巨兽。偶尔有窗口透出一点昏黄的油灯光,晃过一张张苍白模糊的女人的脸,
很快又隐没在黑暗里。她们认得我,目光相触时,却迅速避开,
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躲闪和疏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熟悉的、甜腻的香气,
是村里常年熏的某种香料,混合着海水的味道,让人有些头晕。我家在村子最深处,
靠近那片禁忌的黑色礁石滩。母亲早逝,我是由几个姐姐轮流带大的。大姐明珠,二姐宝珠,
三姐珍珠,名字直白得像摊开的手掌,写着这个村子唯一的营生。她们比我大不少,
我离家时,她们眼角已有了细纹,如今再见,灯光下,那皱纹似乎更深了,嵌进皮肉里,
但皮肤却透着一种异样的光滑,不太自然。“小螺回来了?”大姐迎出来,接过我的行李,
她的手冰凉,像海里的石头。二姐和三姐坐在堂屋的矮凳上,
对着油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些刚采收的珍珠,那些珠子在昏暗中流转着柔和的光,
映得她们的脸有些虚幻。她们笑着问我大学里的事,语气热络,可眼神里总隔着一层东西,
游移不定,像是在演戏。“路上累了吧,喝点热水。”二姐递过来一个粗陶碗,
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我的脖颈,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饰物也没戴。她似乎轻轻松了口气。
我注意到,姐姐们的手腕、脖颈,甚至耳朵上,都戴着珍珠饰品,颗颗圆润饱满,
显然是极品。但那些珠光,看久了,竟让人觉得有些刺眼,仿佛不是温润的光,
而是冷冷的火焰。晚饭是简单的海鲜和芋头饭,席间气氛微妙。姐姐们绝口不提珍珠的生意,
只絮叨着村里的琐事,谁家女儿定了亲,哪片海域最近收获好。我问起她们的身体,
大姐揉了揉心口,淡淡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二姐和三姐也附和着点头。
那种甜腻的香气,在屋子里更浓了。饭后,村长阿嬷来了。她是村里最年长的女人,
干瘦得像一段风干的礁石,一双眼睛却亮得慑人,深陷在皱纹里,像两口古井。
她拄着蛇头拐杖,打量着我,目光锐利得似乎能剥开皮肉,看到骨头。“大学生回来了,好,
好啊。”她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外面世界大,见识广了,可别忘了根在哪儿。
”我恭敬地应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一颗珍珠。
不同于寻常珍珠的乳白或粉光,这颗珠子有鸽卵大小,泛着一种幽冷的、近乎诡异的蓝光,
内部仿佛有雾气在流动。“拿着,”她把珠子递到我面前,“这是规矩,
每个正式回村的女儿都要含一下。含着它,睡一觉,能祛病消灾,保佑你平安顺遂。
”那蓝光吸引着我,同时又让我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我看向姐姐们,她们垂着眼,
面无表情。祠堂里静得可怕,连海浪声都似乎被隔绝了。我迟疑着,接过那颗珠子。
触手温润,却隐隐有一丝搏动感,像一颗微缩的心脏。“含在舌下,
”村长阿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咽下去,它会化在你身体里。
”我依言将珠子放入口中,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珠子异常润滑,
几乎立刻就开始融化,变成一股冰凉的流质,顺着喉咙滑下。与此同时,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就在视线模糊的刹那,
我猛地瞥见——二姐和三姐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她们的脸色变得惨白,
指甲变得乌黑尖长,竟猛地刺向自己的心窝!鲜血汩汩涌出,她们颤抖着,
从胸腔里掏出了两颗还在微微搏动、沾着血丝的珍珠!而就在她们身边,
大姐面无表情地接过那血淋淋的珠子,用软布擦拭着。
我惊恐地转向窗户——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外,赫然贴着几张脸!是白天在码头见过的,
那些穿着华贵、来自外面的富太太们。她们没有惊恐,没有厌恶,
反而脸上带着一种迷醉的、贪婪的微笑,伸出舌头,痴迷地舔舐着窗户,
仿佛那玻璃上沾染的,是世上最甜美的蜜糖,
是她们刚刚买下的、还带着姐姐们体温和鲜血的珍珠!“呕——”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弯下腰干呕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那股眩晕感潮水般退去,幻觉消失了。
堂屋里一切如常,油灯摇曳,姐姐们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我。村长阿嬷拄着拐杖,
眼神深邃:“怎么了?不舒服?”窗外,月光清冷,空无一人。是幻觉?
是旅途劳顿产生的错觉?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
可能有点晕船。”村长阿嬷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姐姐们围上来,
关切地询问。我借口太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但那股甜腻的香气依旧无处不在。我靠在门上,心脏狂跳,
口腔里还残留着那颗蓝色珍珠的腥甜味。那不是幻觉,那感觉太真实了!
姐姐们剖胸取珠的画面,窗外那些贵妇贪婪的嘴脸,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脑海里。
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子,这片熟悉的海洋,还有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女人们,
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那颗蓝色的珍珠,又是什么?恐惧和疑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
我无法入睡,耳边似乎总能听到一种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风声,
又像是女人的哭泣。鬼使神差地,我轻轻推开房门,溜了出来。月光把小路照得一片惨白。
我避开还亮着灯的人家,像一抹游魂,
朝着村子中央那座最古老、也最阴森的建筑物走去——祠堂。那里,常年紧闭,
除了村长和几位长老,严禁任何人靠近。小时候,我们就被严厉告诫,
绝不可以踏入祠堂半步,尤其是祠堂最深处那口用巨大铜锁锁住的……青铜棺。据说,
那里面躺着蚌埠村的先祖。祠堂的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里面黑漆漆的,
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一股比村里任何地方都浓烈的甜香混合着陈腐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破胸膛。我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祠堂内部空间很大,
但空旷阴冷。正中央,果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布满绿色铜锈的棺材,
在从高窗漏进的微弱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棺材盖得严丝合缝,
那把传说中的大铜锁挂在前面。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脏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就在距离棺材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我吓得僵在原地,冷汗直流。等了好一会儿,四周依旧死寂,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我鼓起勇气,继续往前,一直走到棺材跟前。月光恰好照亮了棺材靠近我这一侧的棺壁。
我凑近看去,上面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和文字。我伸出手,颤抖着拂去厚厚的灰尘。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棺壁上刻着的图案,那似乎是一个蜷缩的少女身形,线条古朴。
而在图案下方,靠近棺材头部的位置,赫然刻着一行小字!那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
像用指甲深深抠划出来的:“第三百个祭品,归来时。”什么意思?祭品?第三百个?归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先祖?强烈的恐惧攫住了我,
但一种更强大的、近乎本能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踮起脚尖,试图从棺材盖的缝隙往里看。
缝隙很窄,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不甘心,用手抵住冰冷的棺盖,
想看看能否推动一丝半点。我用尽全身力气,棺盖纹丝不动。就在我准备放弃时,
指尖似乎触碰到棺盖与棺身接缝处的一个小小的凹陷。我摸索着,
那凹陷的形状……像是一个半月形的印记?我来不及细想,把眼睛紧紧贴在缝隙上,
拼命朝里面看去。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但渐渐地,
我的眼睛似乎适应了这种极致的黑暗。隐约地,我看到里面似乎躺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轮廓。
是个女子。月光似乎移动了一点角度,一缕极细微的光线,像银针一样,
恰好透过不知何处的缝隙,射入了棺材内部,正好照亮了那女尸的面部。一张脸。
一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苍白,毫无生气,双眼紧闭,嘴唇却微微张着,
像是在无声地呐喊。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呼吸停滞。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
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就在这时,那女尸***在外的锁骨部位,在那缕惨淡的月光照射下,
浮现出几行更加细小的字迹。我拼命瞪大眼睛,辨认着——最上面一行,
正是棺壁外刻的那句:“第三百个祭品,归来时。”而下面,
还有两行更小的字:“珠乃血魄,非蚌所生。”“欲破轮回,须寻……”最后几个字,
恰好被阴影挡住,模糊不清。“须寻”什么?!我急得几乎要叫出声,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
想要看得更清楚。突然——“咚!”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棺材内部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棺盖!紧接着,
棺材里传来指甲刮擦木头的“咯吱……咯吱……”声,尖利而缓慢,一下下,
刮在我的心脏上。那具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尸……是活的?!那声从青铜棺内部传来的闷响,
以及随之而来的、令人牙酸的指甲刮擦声,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天灵盖。
恐惧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四肢冰凉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里面的“东西”……是活的?!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锁骨上刻着“祭品”的字样,
还有这诡异的声响……巨大的恐怖感几乎将我淹没。我猛地后退几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祠堂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刮擦声停了。祠堂里死寂得可怕,
连屋外的海浪声都仿佛被隔绝了。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
月光惨白,照在那口青铜棺上,泛着森然的光泽。我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几乎要炸裂的惊骇。我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离了祠堂,
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夜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祠堂里的所见所闻,姐姐们剖胸取珠的恐怖幻象,
窗外贵妇舔舐鲜血的迷醉表情,
还有棺中女尸和那刻骨铭心的字句……这一切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
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轮廓。珠乃血魄,非蚌所生。
我们蚌埠村世代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珍珠,根本不是什么海洋的恩赐,
而是……用村里女人的生命和鲜血凝结而成的!那剖胸取珠的恐怖景象,恐怕并非幻觉,
而是某种残酷仪式的真实折射!姐姐们所谓的“老毛病”,她们异样的光滑皮肤和疲惫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