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座之下
一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古丽儿亲自前来,声音清冷:“皇后娘娘辰时正刻升座,请韩贵人准时赴长宁宫请安。”
言语规矩,眼神里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另一道消息则来自宫外——韩煦的母亲悄悄派人递了信。
信中言道家中己得圣谕,即日便可离京返乡,陛下额外赏赐丰厚,族亲皆安。
信末字迹被水渍晕染开:“煦儿,娘此生愧对你。
竟是以你一人之自由,换全族苟活…”佳儿捧着玉梳为韩煦绾发,手指微颤:“主子,这是头回请安,她们…会不会刻意为难?”
铜镜中,韩煦的面容平静得近乎淡漠:“为难如何,不为难又如何?”
她指尖轻触案上一支素银簪,“我本无心入宫,更无意与谁争宠。”
“可是主子…”佳儿欲言又止。
她深知后宫绝非善地,从来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清净之所,而是暗潮汹涌、弱肉强食的深渊。
帝王的偏爱固然是护身符,却更是催命幡。
但她最终只是轻声一叹,“奴婢多嘴了。”
长宁宫,暗香浮动,珠翠生辉。
皇后还未驾到,几位先到的妃嫔早己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瞥向门外。
“听说是陛下亲自去韩府接的人?”
一个穿着嫣红织金裙的妃嫔掩口道,腕上金镯叮当。
“何止呢,昨夜称病拒驾,陛下竟未降罪,反急着传太医…”另一人轻笑,眼底却无笑意,“刚一入宫就独居一宫,这般殊荣!”
一位坐在稍远处的蓝衣贵人加入议论,声音压低却清晰:“你们不知,韩家原是戴罪之身…如今倒因祸得福了。”
她语带深意,“我听说呀,她与那位战死的萧将军,当年可是……”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殿角,一位身着素雅月白宫装的女子——玥嫔,独自静***着,仿佛置身事外。
她目光始终若有所思地落在门口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韩煦恰在此时步入殿中。
所有低语瞬间停滞,各式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审视的、隐含敌意的顷刻间聚焦于她一身。
她仿若未闻,径自走到末位安静落座,眼帘微垂,神情淡然。
玥嫔注视着她的侧影,眼神复杂,仿佛与她早有渊源。
但韩煦并未察觉这道目光。
一阵环佩轻响,古丽儿搀扶着关皇后自屏风后转出。
皇后一身暗绣凤纹宫装,神色平和却自带威仪。
众妃嫔即刻敛衣起身,整殿只闻衣裙窸窣与珠翠轻撞之声,齐齐下拜:“臣妾/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皇后凤眸微抬,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殿内一众妃嫔。
那视线在经过末座的韩煦时,几不可察地微作停留,旋即移开,最终落向了那处依旧空置的贵妃位次,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深意。
随后,皇后声音平稳地开口:“赐座。”
…辰时三刻己过,皇后早己端坐凤位,众妃按位分依次坐定,唯独贵妃位仍空着。
殿中鸦雀无声,只闻得殿角铜漏滴答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皇后神色如常,指尖缓缓拨动一串碧玉念珠,并未开口询问。
倒是下首一位穿着嫣红织金裙的妃嫔忍不住用团扇掩面,低声对身旁的蓝衣贵人笑道:“姐姐你看,今日这请安,怕是又有人要比娘娘还尊贵,得压着时辰到了。”
语带讥讽,却也不敢太过高声。
话音未落,殿外终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清脆的叮当声,伴随着内监有些气虚的通报:“贵妃娘娘到——”所有目光霎时投向殿门。
娅贵妃款款步入,一袭金线绣百鸟朝凤的云锦装在晨光下流彩熠熠,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光彩夺目。
她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慵懒与不甚在意的神情,行至殿中,对着凤座上的皇后随意地敛衽一礼,声音娇柔却并无多少歉意:“臣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昨夜皇上批阅奏折至深夜,臣妾在一旁侍奉笔墨,皇上念臣妾辛苦,特恩准今晨多歇息片刻。”
她言语间似在请罪,实则将皇帝的恩宠说得清清楚楚,眉梢眼角流转的皆是得意。
皇后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只淡淡道:“贵妃侍奉陛下辛苦,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