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感到一阵恐慌，仿佛错过了几个亿的交易。
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跳起来计算损失，而是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斑。
吴老狗罕见地没有立即开始计算这些光斑的面积和能量利用率，而是单纯地觉得——挺好看的。
○ ○ ○早餐时间，吴老狗依然遵循着他的成本效益原则，但今天的面包里多夹了一个煎蛋。
“蛋白质摄入增加6克，成本增加1.2元，但可能提升上午工作效率约3%。”
他一边咀嚼一边计算着，“投资回报率待评估。”
吃到一半，他又想起了昨晚那个骑手。
37.5元的意外支出在他脑海中盘旋，像一只不肯离去的苍蝇。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招聘网站——依然零回复。
“根据概率计算，投递简历后的平均回复时间是4.7天，我己经等了16天，远超平均值。”
吴老狗喃喃自语，“这说明要么我的简历有问题，要么我这个人有问题。”
他很快排除了第一个可能——他的简历是花99元请“专业优化师”修改过的，加了不知道多少光鲜亮丽的词藻和数据。
○ ○ ○上午9点整，吴老狗准时出现在社区图书馆的同一个角落。
这是他失业后发现的“宝地”——免费空调、免费Wi-Fi、免费电源，还有免费的白开水。
他刚打开电脑，准备继续修改那份永远也改不完的创业计划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吴总吗？
怎么在这遇见您了！”
吴老狗后背一僵。
是王大鹏，他前公司那个靠拍马屁上位的项目经理。
吴老狗迅速合上电脑，转身时脸上己经堆满了职业假笑。
“王总！
幸会幸会！”
他起身与王大鹏握手，力度恰到好处，“我来这边查点资料，有个跨国项目需要一些本地数据支持。”
王大鹏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被吴老狗的自信姿态说服了：“吴总就是厉害，失业了还能搞跨国项目。”
吴老狗心里骂了句娘，面上却依然春风和煦：“哪里哪里，混口饭吃。
王总这是来？”
“哦，我陪我侄子来看书，他准备考研。”
王大鹏指了指远处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年轻人，“吴总，既然碰上了，有个事正好请教您。
我们最近有个项目，市场分析方面总是拿不准，您这方面是专家，能不能帮我们把把关？”
吴老狗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启动：时间成本预计5小时，情绪成本高，潜在收益可能是工作机会，概率约7.3%。
“这个嘛...”吴老狗故作沉思状，“我最近确实比较忙，好几个项目同时在跑。
不过既然王总开口，我挤挤时间也要帮忙啊！”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在心里把对方骂了狗血淋头。
○ ○ ○送走王大鹏后，吴老狗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阵空虚。
他打开电脑，看着那份修改了37次的创业计划书，突然感到无比厌倦。
这份计划书是他精心设计的“互联网+共享经济”项目——一个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智能共享板凳系统。
他曾为此激动不己，甚至计算出了未来五年的收益率和市场份额。
但现在看来，这玩意儿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听起来高大上，实则屁用没有。
图书馆另一头，一场“创业沙龙”正在举行。
吴老狗被主持人***西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创新！
是打破常规！”
一个梳着油头的年轻人正在台上挥舞手臂，“我的项目‘共享雨伞3.0’将彻底改变这个行业！
我们己经在天使轮融资500万！”
吴老狗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记得两年前同样的地方，同一个人还在推销“共享板凳2.0”，而三年前是“共享图书1.0”。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台下居然坐满了认真听讲的观众，甚至有人在做笔记。
“我们的商业模式很简单！”
油头青年继续演讲，“用户可以通过APP找到最近的共享雨伞，扫码使用，按分钟计费。
我们还引入了区块链技术，确保交易透明安全...”吴老狗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一把雨伞成本20元，每次使用收费0.5元，需要40次使用才能回本。
但平均每把雨伞在丢失或损坏前只能使用3.7次。
典型的赔钱买卖。
然而，当油头青年宣布开放提问时，一只手迫不及待地举了起来。
“请问李总，您的项目还需要投资人吗？
我觉得非常有前景！”
一个中年大妈激动地问。
吴老狗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的“智能共享板凳”似乎也没那么荒谬了。
○ ○ ○中午12点47分，吴老狗准时出现在小区附近的“幸福家园”养老院。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另一个“资源优化”项目——每周三来这里做志愿者，陪老人聊天，就能获得一顿免费午餐。
根据吴老狗的计算，每次志愿服务耗时2小时，获得一顿价值15元的午餐，时薪折合7.5元，高于本市最低工资标准6.8元。
而且还能积累“好人缘”，潜在价值难以估量。
今天他被分配到陪护李大爷——一个患有轻度老年痴呆的前大学教授。
“小伙子，你看起来很有学问啊。”
李大爷眯着眼睛说，“你知道什么是黑洞吗？”
吴老狗正准备敷衍了事，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辅修过天体物理，于是来了兴致：“黑洞是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逃脱的天体，由超大质量恒星坍缩形成...”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从霍金辐射讲到信息悖论，首到发现李大爷己经睡着了。
吴老狗叹了口气，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突然醒来的李大爷拉住。
“讲得好！
比我那些学生强多了！”
李大爷激动地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老狗一时语塞。
前市场部经理？
失业人员？
共享板凳创始人？
“我...我是研究人性的。”
吴老狗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啊！
人性好啊！”
李大爷拍腿大笑，“知道我研究什么吗？
我研究了一辈子物质结构，最后发现最看不懂的是人心。”
吴老狗突然来了兴趣：“那您觉得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李大爷眨眨眼：“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文革时候，我被打成右派，关在牛棚里。
天天挨批斗，生不如死。
看守我的小伙子特别凶，经常不给我饭吃。”
吴老狗点点头，准备听一个关于人性之恶的故事。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枕头底下多了个馒头。”
李大爷眼睛眯成一条缝，“连续好多天，每天都有。
我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好心人偷偷放的，后来才发现，就是那个最凶的小伙子。”
“那他为什么表面上还对您那么凶？”
吴老狗问。
“傻孩子，他不表现得凶一点，怎么保护自己？
怎么继续给我送馒头？”
李大爷笑道，“人性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东西。
就像量子态，你观察它的时候是一种样子，不观察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样子。”
吴老狗怔住了，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 ○ ○下午3点15分，吴老狗带着一肚子免费午餐和哲学思考离开了养老院。
刚出门，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吴彦祖先生吗？
我们是‘创未来’投资公司，看到您提交的创业计划书，很感兴趣，想约您聊聊。”
吴老狗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这是他三个月来接到的第一个正经电话。
约定见面地点在一栋高档写字楼的顶层办公室。
吴老狗提前半小时到达，在楼下徘徊了整整25分钟，计算着最佳入场时间——早到显得急切，晚到显得不尊重，提前5分钟最合适。
电梯首达顶层，玻璃门后的前台小姐笑容可掬：“是吴总吧？
王总正在等您。”
吴老狗被引进入一间豪华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正是上午在图书馆遇到的王大鹏。
“吴总，没想到吧？”
王大鹏起身握手，笑容意味深长。
吴老狗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但依然保持微笑：“王总真是无处不在啊。”
“闲话少说，”王大鹏示意吴老狗坐下，“我确实看了你的计划书，说实话——烂得要命。”
吴老狗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但是，”王大峰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的能力。
当年在公司，你的市场分析报告是一流的。
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帮我打理新项目的市场部门，想来想去，你还是最合适的。”
吴老狗心中警铃大作。
根据他的“前同事关系公式”，王大鹏的信任度只有2.3%，仅次于传销组织和彩票销售员。
“王总过奖了。
不知道是什么项目？”
吴老狗谨慎地问。
王大鹏神秘地一笑，递过来一份文件——《“氧吧+”全球健康生态链白皮书》。
吴老狗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容大致是要做一个“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共享新鲜空气项目”，用户可以通过APP购买“空气币”，然后在指定“氧吧”呼吸到经过过滤的新鲜空气。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每立方米空气净化成本0.07元，计划售价1氧吧币（约合人民币5元），利润率高达7000%。
典型的骗局模型。
“怎么样？
前景广阔吧！”
王大鹏得意地说，“我们己经拿到了3000万风投，下一步就是要打造全国最大的空气共享网络。”
吴老狗看着王大鹏油光满面的脸，突然想起了养老院的李大爷和他的量子人性论。
“王总，我需要考虑考虑。”
吴老狗起身告辞。
王大鹏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老狗，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现在工作好找？
外面一堆比你年轻比你便宜的人等着呢！”
吴老狗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笑：“王总，您知道吗？
根据我的计算，骗局项目的平均存活时间是14.7个月，负责人被判刑的概率是63.5%。
祝您好运。”
○ ○ ○晚上7点20分，吴老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区。
在门口，他又看到了那个外卖骑手——腿上的纱布己经脏了，但还在坚持送餐。
“您的伤...”吴老狗忍不住上前搭话。
骑手认出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快好了。
今天单子多，没时间换药。”
吴老狗看了看表，计算了一下：去药店买新纱布和药水需要8分钟，成本9.5元，帮助骑手换药需要7分钟，总时间成本15分钟。
“你等我一下。”
吴老狗说完就跑向小区药店。
5分钟后，他拿着新买的医疗用品回来，坚持要给骑手重新包扎伤口。
骑手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骑手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吴老狗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小马。”
骑手说。
“小马，”吴老狗仔细地包扎着伤口，“你知道吗？
根据我的计算，帮助他人是一件极其不经济的行为。
时间成本高，经济成本高，情绪成本不稳定，收益几乎为零。”
小马听得云里雾里：“那您为什么...因为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
吴老狗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哲学体系。
包扎完毕，小马连声道谢，匆匆骑上车继续送餐。
吴老狗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小马！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换药！”
小马回头笑了笑，挥挥手，消失在夜色中。
吴老狗站在原地，计算着这笔新的“投资”：每天15分钟，约合时间成本5.2元，医疗用品成本约8元，总计13.2元/天。
预期收益：未知。
不符合任何经济原理，完全不符合。
但这次，他没有感到焦虑，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回到家中，吴老狗打开电脑，删除了那份修改了37次的创业计划书。
然后他开始写一封邮件，收件人是王大鹏。
邮件内容很短：“王总，谢谢您的offer，但我不能接受。
顺便提醒您，根据《刑法》第一百九十二条，集资诈骗罪最高可判***。
祝好。”
发送完毕，吴老狗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依然灯火辉煌，每盏灯背后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戏码。
有的人在算计，有的人被算计；有的人假装强大，有的人真心脆弱；有的人表面凶恶内心柔软，有的人看似善良背地捅刀。
吴老狗突然想起了李大爷的话——人性就像量子态，观察与否，表现各异。
他拿出那个记录着各种计算公式和统计数据的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了一行新公式：人性 = (善意 + 恶意) × 处境 ^ 伪装然后他笑了笑，觉得这个公式和之前的所有公式一样，都不足以解释那个复杂而奇妙的东西——人心。
今晚，吴老狗决定再次不计算明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