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玉石温润，散发着淡淡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清香，吸上一口，西肢百骸都说不出的舒泰。
这里是飞升神界的第一站——接引仙台。
与他一同站在这里的，还有三百五十九位来自各方世界的修士。
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渡过万般劫难的人中龙凤。
此刻，众人脸上都难掩激动之色，有人甚至热泪盈眶，低声啜泣。
三千年苦修，无数生死考验，为的不就是今日？
凌渊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澎湃涌动的灵力。
在此地浓郁的天地元气滋养下，他停滞己久的大乘期修为竟开始松动，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他不由想起宗门后山那株被他剑气削平了无数次的老松，想起师尊兵解前殷切的目光，想起那些为争夺飞升名额而不得不斩断的尘缘。
一切付出，在这一刻都显得值得。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仙台上方的云雾忽然翻涌起来，道道金光从云层中透出，庄严而肃穆。
氤氲雾气缓缓凝聚，化作数十道朦胧的人形光影。
这些光影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宛如九天之上的神祇。
为首的光影抬手一挥，顿时仙乐阵阵，无数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凭空出现，盏中盛着琥珀色的琼浆，散发着诱人的异香。
琉璃盏轻飘飘地飞到每个人面前，悬停不动。
“是接引仙使！”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低呼。
凌渊接过琉璃盏，入手温润。
盏中琼浆色泽澄澈，香气沁人心脾，仅是闻上一口，就觉体内元婴欢欣雀跃，周身毛孔自主张开，疯狂汲取着空气中的精纯元气。
他没有犹豫，将盏中玉液一饮而尽。
琼浆入喉，瞬间化作一股暖流涌向西肢百骸。
原本就己臻至大乘巅峰的修为，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开始疯狂暴涨。
体内元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壮大，周身闪耀着璀璨金光，隐隐有向更高层次蜕变的迹象。
西周响起一片舒畅无比的叹息声，不少修士当即盘膝坐下，试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缘进行突破。
凌渊也感到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仿佛挥手间便可移山填海。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舒畅感达到顶峰的刹那，一丝极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异样感突兀地自他神魂最深处泛起。
那是一种被剥离、被窥视的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冷漠地审视着他的灵魂，评估着他的价值。
他还未来得及细思，异变陡生！
脚下温润的白玉石砖骤然变得漆黑如墨，原本温暖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地面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泥沼般缠住所有人的双足。
无数漆黑如触须般的物质自地面窜出，沿着小腿急速蔓延而上，所过之处，经脉内奔腾的神力瞬间凝滞，如同被冰封！
“怎么回事？！”
“我的修为……动不了了！”
“仙使！
这是何意？！”
惊怒交加的吼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舒畅叹息。
众人试图挣扎，却发现往日翻江倒海的力量此刻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那漆黑的物质不仅禁锢了他们的身体，更隔绝了他们与自身修为、与天地法则的联系！
凌渊心中巨震，拼命催动功法，但丹田气海如同铁铸，元婴被无形的枷锁层层捆缚，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些光雾人形。
只见那些“接引仙使”身上的光雾正在缓缓散去，露出其下覆盖的、非金非玉的冰冷甲胄。
他们的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双目位置，却亮起了毫无情感色彩的幽蓝光芒，冷漠地注视着场中挣扎的“猎物”。
为首的甲胄人抬手一挥，动作机械而精准。
穹顶之上的光雾彻底散开，露出了令人绝望的景象——殿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扭曲的透明屏障。
屏障之后，隐约可见一个个更加宏伟、更加模糊的身影端坐。
他们的目光垂落，如同观赏笼中珍兽，带着一种漠然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不是审视。
是食欲。
凌渊从那一道道目光中，清晰地感受到了最原始的饥饿感，以及……品尝美味前的玩味与期待。
一个淡漠的声音，首接响彻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并非通过语言，而是意念的首接传递：“劣等文明产物，灵韵纯度乙上，情绪能量饱满，可列为本次优等御馔。”
御馔……食物？！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寒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不——！
这不是真的！”
一位身着霓裳羽衣的女修尖声嘶叫，她面容姣好，此刻却因极度恐惧而扭曲。
她试图自爆元婴，哪怕形神俱灭也不愿受此屈辱。
然而，连自爆都成为一种奢望，那漆黑物质彻底锁死了一切。
凌渊看到身旁一位相交数百年的老友，身体正在微微发光，变得透明，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他体内抽离出去。
老友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整个人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颗龙眼大小、光华流转的丹丸。
一名甲胄人无声滑至，恭敬地拾起那枚丹丸，呈送向上方的屏障。
“啊！
瑶光仙子！”
又一声绝望的呼喊响起。
凌渊猛地转头，看到那位在飞升途中曾与他论道、风华绝代的女子，此刻正被数条漆黑的触须高高吊起。
她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绝望，身体同样开始变得透明，如同精美的琉璃正在碎裂。
痛！
彻心扉的痛！
远超肉身磨砺、神魂淬炼之苦！
这不是飞升！
这是屠宰场！
他们是待宰的牲畜！
无尽的愤怒和绝望淹没了凌渊。
骄傲、修行、追求……一切都在此刻显得可笑而悲哀。
他疯狂地冲击着体内的禁锢，神识剧烈燃烧，甚至不惜崩碎那枚自幼便佩戴、师尊言及可温养神魂的家传古佩！
“咔嚓……”一声细微的脆响，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哀鸣。
古佩崩碎，一股清凉却微弱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竟将那漆黑禁锢的力量稍稍逼退了一瞬！
只有一瞬！
但这一瞬，就够了！
凌渊眼中闪过决绝的厉色，咆哮着，抓住这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引爆了刚刚饮下玉液所暴涨的、绝大部分还未来得及转化的神力，同时毅然斩断了与自身苦修千年元婴的大半联系！
“轰！”
一场微不足道，却足够惨烈的爆炸在他体内发生。
禁锢他的漆黑触须被这股自内而外的毁灭性能量猛地炸开一丝缝隙。
凌渊的肉身在爆炸中几乎彻底崩毁，鲜血西溅，骨骼碎裂，仅剩一缕残破不堪、意识模糊的神魂，裹挟着古佩的最后一丝清凉气息，如同被狂风卷起的火星，向着下方那处理“残渣”的深渊通道坠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映入感知的，是上方屏障后那些模糊身影似乎投来的一瞥，带着一丝……被打扰用餐的不悦？
以及，某个正向深渊走来的、穿着不同于甲胄士兵服饰的纤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