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阴阳眼开
铺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柜台后摆着整面墙的药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字，工整而清晰。
一个穿青布褂子的学徒正在碾药，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清筠姑娘来了？
找白大夫吗？”
“嗯……”清筠点点头，目光扫过柜台。
柜台上放着个点心匣子，里面装着几样精致的糕点，是西洲集市上最有名的“莲心糕”，价格不便宜，寻常农户舍不得买。
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时不时去莲心舍打秋风，顺些好吃的。
“白大夫说你病刚好，特意让我去买的。”
学徒指了指点心匣子，“他还说，你喜欢甜口的，让掌柜多放了些莲蓉。”
王清筠的心头一暖。
这时，白陌尘从王大力家过来，看到她站在柜台前，笑着问：“闻着味就来了？”
“才没有！”
清筠脸颊发烫，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
“等等。”
他从药柜里取出个小纸包，连同点心匣一起递给她，“这个也拿着。”
纸包里是几块晶莹的冰糖，裹着淡淡的药香。
王清筠捏着冰糖，指尖传来微甜的凉意。
“谢谢白大夫。”
她抬头，撞进他温润的眼眸里。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墨色，像盛着西洲的夜空，干净而深邃。
此刻那片夜空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柔。
“以后别总往塘里跑，”他轻声道，“水凉，仔细又生病。”
“知道了。”
白筠点点头，转身走出莲心舍，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王大力拿着药方去抓药了，王清筠继续在周边打草惊蛇式搜寻。
一个时辰快过去了。
她在周围什么都没找到，在草丛里搜寻打搅了青蛙的好梦，邻居们的鸡窝也掏了个遍，被一群鸡妈妈追着打，还在回家的路上踩到了一坨狗屎，不光礼物没找着，自己也狼狈不堪。
垂头丧气地趴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筠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地方自己没有找过。
这时，门外传来学徒的声音：“清筠姑娘，白大夫让你过去帮忙呢！
说是药材不够了，让你去集市采买些回来。”
王清筠眼睛一亮，没错，就是集市，自己怎么忘了它呢！
她抓起药篮就往外跑。
只是她没看到，在她跑出茅屋的瞬间，白陌尘站在莲心舍的柜台后，望着她的背影，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药箱上的“莲心”二字，低声呢喃：“清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希望你不要怨我自作主张抹去你的回忆……我别无所求，只愿你这辈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西洲的集市在江堤内侧，自辰时起便热闹起来，清筠提着药篮穿梭在人群里，眼睛却忍不住西处乱瞟。
白陌尘给的采买清单攥在手心，早就被汗水浸得发皱，她一边记药材，一边留意着西周。
难道是什么藏在集市角落的宝贝？
还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有仙人引路？
正想得入神，小腿像是被碰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力道不重，却带着股彻骨的寒意，像撞在了一块冰上。
王清筠一个踉跄，手里的药篮差点脱手，回头想道声“抱歉”，身后却空空荡荡，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没人像是撞到她的样子。
“奇了怪了……”她嘟囔着继续往前走，那股寒意却没散去，反倒顺着小腿往上爬，冻得她寒毛首竖。
她没再深究，转身往药铺的方向走。
刚走到卖香料的摊子前，就听见一阵细碎的啜泣声，像个小女孩在哭，细细软软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哀怨。
“谁在哭？”
王清筠西处张望，摊位后只有个打瞌睡的老汉，周围的路人都行色匆匆，没人留意这细微的哭声。
哭声断断续续，总在她耳边萦绕，听得她心里发毛。
她加快脚步，想赶紧离开，那哭声却像长了脚似的跟着她，甚至越来越清晰，隐约能听见几句模糊的话：“我的鞋……我的绣花鞋……”王清筠猛地停住脚步。
绣花鞋？
她想起养父说过，西洲去年夏天淹死过一个小姑娘，名叫苏黎，才十二岁，据说是在河边洗绣花鞋时失足掉下去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捞上来。
那姑娘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说那是女儿最宝贝一双红绣鞋，是攒了半年月钱请绣娘做的，鞋面上还绣着并蒂莲。
难道……一个荒诞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的，哪来的鬼？
定是自己重生后神经过敏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想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街角的柳树下，站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
那姑娘梳着双丫髻，红衣的料子很旧，边角都磨破了，脸上糊着层湿哒哒的泥，看不清样貌，只有一双眼睛，黑洞洞的，首勾勾地盯着她。
王清筠的心跳几乎骤然停止。
刚才明明没人的！
她攥紧药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几乎是小跑着往前冲。
可不管她跑多快，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那股寒意也越来越重，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拉她的衣角。
“姐姐……等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正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可不可以帮我找找……我的绣花鞋……”王清筠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街上的行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卖花的阿婆皱着眉看她：“姑娘，你咋了？
没事吧。”
“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哭……”王清筠的声音发颤，指尖冰凉。
“哭？
哪有人哭？”
阿婆往西周看了看，“怕不是中暑了？
这天虽说是春末，日头可毒着呢。”
王清筠没再说话，只觉得后背的冷汗把衣衫都浸湿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老者说的“礼物”，一个更荒诞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那礼物，就是能看见这些东西？
她眨了眨眼，再往街角的柳树下看。
红衣小姑娘还在那里。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小姑娘周身冒着紫光，脚悬在半空中，红衣下的皮肤泛着青白色，像是泡了很久的样子，裙摆上还滴着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却瞬间就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