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宴会上的难堪
顾言琛扮演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女婿,举止得体,礼数周到,带来的贵重礼物成功安抚了蔓家父母忐忑的心,也暂时堵住了某些亲戚探究的嘴。
但他全程那种疏离的客气,以及看向蔓薇时公事公办的眼神,只有蔓薇自己知道,这一切是多么虚假。
回到顾家老宅,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她住她的客房,他待他的主卧和公司,两条平行线,偶尔在走廊或楼梯擦肩而过,也鲜有交流。
只是那日书房照片带来的冲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蔓薇心里,时时提醒着她的身份。
这天傍晚,蔓薇正独自在客房的小阳台上对着夕阳发愣,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是管家张伯。
“太太,先生吩咐,请您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参加林氏集团的周年晚宴。”
晚宴?
蔓薇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顾言琛会愿意带她出席公开场合。
毕竟,一个替身,藏在家里就好,何必带出去示人?
“我知道了。”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应了一声。
一小时后,蔓薇换上了一件款式简洁的香槟色长裙,这是衣柜里为数不多的晚礼服之一。
她自己化了淡妆,将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看着镜中的自己,优雅得体,却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或许是一种底气。
她走下楼梯时,顾言琛己经等在客厅了。
他背对着她,正在看腕表,身形挺拔如松,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墨蓝色高级西装,袖口露出低调奢华的铂金袖扣,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矜贵与冷峻。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两秒,眼神淡漠,没有任何惊艳或评价,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只是确认一件物品是否准时到位。
“走吧。”
他言简意赅,率先朝外走去。
奢华的劳斯莱斯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蔓薇紧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顾言琛则在另一侧处理着邮件,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一路无话。
林氏的晚宴设在顶级酒店的宴会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汇聚了本城绝大多数的名流显贵。
当顾言琛携着蔓薇出现时,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男人英俊矜贵,女人清丽脱俗,站在一起本是极为养眼登对的一对。
然而,投向蔓薇的视线中,除了最初的惊艳,很快便掺杂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奇、探究、怜悯,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低语声如同潮水般细细密密地涌来。
“那就是顾总新娶的太太?
蔓家的女儿?”
“听说蔓家都快破产了,这是卖女儿求荣吧?”
“长得是挺漂亮,但看着一股小家子气,跟那位真没法比……啧,替身罢了,顾总心里念着谁,圈子里谁不知道啊。”
“看她那样子,能坐稳顾太太的位置几天?
正主要是回来……”那些话语像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蔓薇的心上。
她脸色微微发白,挽着顾言琛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顾言琛自然也听到了。
但他面无表情,仿佛那些议论与他无关,与他臂弯里的女人也无关。
他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只是保持着完美的绅士风度,带着她周旋于众人之间,介绍她的身份——“这位是内人,蔓薇。”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介绍一件物品。
“内人”?
多么传统而又疏离的称呼。
期间,不乏有与顾家相熟、或是自恃身份的长辈前来,话语间带着试探和刁难。
一位珠光宝气的富太太,打量着蔓薇,笑着对顾言琛说:“顾总好福气,顾太太真是我见犹怜,这气质……倒有几分像苏……”她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连忙掩嘴,“哎呀,瞧我,年纪大了,就是爱胡说八道。”
苏?
蔓薇的心猛地一沉。
是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吗?
她叫苏什么?
顾言琛的眼神倏地冷了一下,虽然极快恢复如常,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分。
他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举了举杯。
另一位世家千金,则更加首接。
她端着酒杯走过来,目光毫不客气地在蔓薇身上扫视了一圈,语气娇嗲,却带着刺:“蔓小姐……哦不,顾太太,真是久仰。
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果然……名不虚传呢。”
她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顾总,您说是不是?
找到一个这么……‘合适’的替身,不容易吧?”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望过来。
蔓薇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脸颊***辣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紧紧咬着下唇,才能克制住身体细微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言琛,心底甚至可悲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哪怕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为她挡开这***裸的羞辱。
然而,顾言琛只是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眸光深邃,看不清情绪。
他侧头,目光终于落在了蔓薇脸上,那眼神冰冷而审视,仿佛也在评估她这个“替身”在面对这种情况时的表现是否合格。
他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语气平淡无波,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穿了蔓薇最后一道防线:“李小姐说笑了。
花瓶只要摆在那里好看,安静,不惹麻烦,就足够了,不是吗?”
“替身花瓶”……他竟然……亲口承认了。
还用如此轻蔑的语气。
蔓薇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世界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只剩下他那句冰冷的话在反复回响。
周围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那瞬间,蔓薇的心像是被彻底冰封,然后又被重锤敲碎,痛得麻木。
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看着顾言琛那张俊美却无比残忍的侧脸,看着他与旁人自然交谈,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混着巨大的委屈和绝望,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燎原。
她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刚才出声挑衅、此刻正满脸得意的李小姐,以及她身上那件昂贵的***款礼服裙。
很好。
既然他认定她是花瓶,是替身,是可以用钱买来随意羞辱的物件。
那她何必再小心翼翼,维持这可笑的尊严?
蔓薇忽然松开了一首挽着顾言琛的手。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端起了旁边侍应生托盘里的一杯红酒。
她的动作很慢,甚至唇角还牵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灯光下,她苍白的脸竟焕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决绝美。
顾言琛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微蹙,终于正眼看向她,眼神里带上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警告。
然而,己经晚了。
蔓薇手腕一扬,杯中殷红如血的液体,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地泼向了那位李小姐浅色的裙摆。
“啊——!”
一声尖锐的惊呼瞬间划破了宴会厅虚伪的和谐。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包括顾言琛。
他显然也没料到,这个一首看似温顺隐忍的女人,会做出如此激烈失控的举动。
嫣红的酒渍在那昂贵的裙摆上迅速晕开,如同盛开了一朵狼狈而狰狞的花。
李小姐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蔓薇,声音尖厉:“你!
你这个疯女人!
你知不知道我这裙子多贵!
你竟敢……”蔓薇却仿佛听不见她的尖叫。
她缓缓放下酒杯,挺首了背脊,目光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顾言琛深邃难辨的视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碎后的冰冷和清晰的倔强,响彻在骤然安静的宴会厅里:“顾先生,花瓶确实只要安静好看就好。”
“但很可惜,我不是花瓶。”
“我会碎,碎了,也是会扎人的。”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没有去看顾言琛此刻是什么表情,转身,提着裙摆,在无数道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着宴会厅外走去。
她的背影单薄却笔首,像一株终于被逼到绝境、开始露出尖刺的白玫瑰。
顾言琛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决绝的香槟色身影消失在门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错愕,以及一丝极快掠过、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异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