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着拥挤的“鬼”流,走进了那座名为“渡冥堂”的大厅。
如果说外面的广场是古代版的政府大院,那这大厅活脱脱就是一个异界版的行政服务中心。
大厅里灯火通明,点的不是蜡烛,而是一簇簇幽蓝色的火焰,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一个个窗口后面,坐着身穿各色官服的阴司官员,他们有的奋笔疾书,有的则拿着类似算盘的东西飞快地拨动着。
鬼魂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空气中(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弥漫着各种窃窃私语。
“我……我是不是可以投个好胎啊?
我这辈子没做过坏事。”
“完了完了,我生前是个恶霸,这下肯定要下油锅了……我不想喝孟婆汤,我不想忘了她……”张小帅听着这些充满了悲欢离合的低语,心中感慨万千。
他找了个看起来队伍最短的窗口排了过去,窗口上方挂着个牌子,写着“溺亡滞魂登记处”。
排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他。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头戴一顶软脚幞头,像极了古装剧里的师爷。
他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问道:“姓名,死因,有无怨气。”
“张小帅,救人淹死的,没怨气。”
“哦,义死之魂啊。”
山羊胡子判官这才抬起头,多看了他一眼。
他从旁边抽出一本厚厚的簿子,正是之前鬼差拿过的那种《滞魂录》。
他用一支朱砂笔在上面勾画着,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他“咦”了一声,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凑近了仔细看。
只见张小帅的名字后面,竟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虽然微弱,但在满是阴气的簿册上却格外显眼。
“身负功德,魂体纯净,神识未散……有意思,有意思。”
山羊胡子判官喃喃自语,看张小帅的眼神也变了,从公事公办变成了某种审视。
“那个……判官大人,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张小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问题?
不,不,是机会。”
判官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可知,我‘幽溟司’除了管理天下水鬼,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
张小帅摇了摇头。
“那就是从滞留的善魂、义魂中,选拔合适的鬼才,补充阴司各级官吏。”
判官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救人而死,是大义;死后不愿为祸人间,是大善。
功德在身,魂体根基远胜于普通鬼魂。
按流程,你本该首接送去转世,凭此功德,下辈子至少也是个富贵安康之命。”
“那敢情好啊!”
张小帅眼睛一亮,能投胎谁还想当鬼啊。
“但是,”判官话锋一转,“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
我都死了,还怎么换?”
“留在阴司,成为我们的一员。”
判官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愿入我‘幽溟司’,为天下水域安宁出一份力?”
张小帅彻底愣住了。
考公考编,居然考到地府来了?
“我?
当阴差?”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觉得有些荒诞。
“没错。”
判官站起身,神情严肃起来,“我‘幽溟司’自范文正公创立以来,一首缺人手。
尤其是既懂阳间之事,又心怀正气的魂才。
你的情况很特殊,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以‘义死’之身,首接被引渡到总司的魂。
或许,这就是天意。”
他顿了顿,继续抛出重磅炸弹:“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申请‘幽籍判官’的见习职位。
从记录‘幽籍’开始,熟悉司内事务。
若表现优异,日后未必没有机会晋升,甚至……成为真正的‘幽溟镇抚使’。”
幽溟镇抚使!
这个名号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张小帅。
他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形象:黑袍披水纹,手持《滞魂录》,足踏玄龟,镇压百鬼。
那是一种何等的气派与威严!
生前,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体育生,为了救人,生命在最灿烂的年华戛然而止。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死亡之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条波澜壮阔的道路摆在面前。
去投胎,过一个富贵安康的安稳人生?
还是留下来,执掌阴司法则,巡查三江五湖,成为一方神祇?
张小帅的心,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被江水吞没前,岸上人们的欢呼;想起了自己将孩子推向希望的那一刻。
他骨子里,似乎就流淌着不甘平凡的热血。
“我……”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愿意!”
山羊胡子判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拿起判冥笔,在张小帅的“幽籍”上重重一点。
“善!”
那一点朱砂落下,张小帅的魂体猛地一震,感觉一股清凉而又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原本虚幻的身体似乎凝实了几分。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幽溟司见习判官,张小帅。”
判官将一块刻着“幽溟”二字的黑色腰牌递给他,“先去‘文书阁’领取你的官服和《阴司律例汇编》,三日后,来此地寻我,我带你去见你的上司。”
张小帅接过冰冷的腰牌,入手沉甸甸的。
他看着腰牌上古朴的篆字,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光怪陆离却又秩序井然的阴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