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签字台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那是她身体里正在流逝的生命，也是那个刚刚在她腹中停止心跳的小小生命留下的最后痕迹。
视野模糊又晃动，头顶惨白的手术灯晕开刺目的光斑，像前世死亡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耳边是仪器单调、冰冷的“嘀嗒”声，以及……那个男人毫无温度的声音，穿透了记忆的迷雾，与此刻重叠。
“苏婉，别耽误时间，签了它。”
一张薄薄的纸被递到眼前，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
纸页顶端，“流产手术同意书”几个黑体字像狰狞的烙铁，烫得她眼球生疼。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顺着那只握着纸张、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移。
陆明轩。
她的丈夫，也是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刽子手之一。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痛惜，只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台上的不锈钢。
而依偎在他身边，穿着精致套裙、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正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隐秘得意的眼神看着她。
林薇薇，她视若亲姐妹的闺蜜。
“婉婉，听明轩的吧。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她的声音轻柔，像裹着蜜糖的毒药，“你现在这样拖着，对身体更不好。”
前世！
就是这句话！
就是这对狗男女！
苏晚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开，无数画面碎片裹挟着滔天的恨意汹涌喷发！
她看到自己像个木偶一样签下这份同意书，虚弱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身体被撕裂的痛楚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她看到林薇薇“无意”中向苏家父母透露她“精神恍惚、行为不检点”的谣言，看到陆明轩拿着精心伪造的“出轨证据”，在股东大会上痛斥她的“不忠”和“放荡”，成功将她净身出户踢出苏家，夺走了一切。
她看到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流落街头，在寒冬的雨夜里，被一辆呼啸而过的汽车撞飞，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最后看到的，是林薇薇戴着本该属于她的昂贵钻戒，挽着陆明轩的手臂，站在苏家别墅灯火辉煌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她像垃圾一样被清理……不！
绝不重蹈覆辙！
巨大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瞬间烧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虚弱和恐惧。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消毒水味仿佛变成了催命的毒气。
她不能死在这里！
更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这对***阴谋下的牺牲品！
“呃……”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真的承受不住流产的痛苦。
这个动作成功地让陆明轩和林薇薇脸上的不耐烦又加深了几分。
“快点！”
陆明轩的耐心耗尽，语气带着命令，“医生在等！”
就是现在！
趁着两人注意力被她的痛苦表演短暂吸引，苏晚藏在薄薄被单下的手，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地、悄无声息地按下了口袋里那个廉价二手手机侧面唯一的实体键——录音键。
冰凉的塑料触感，此刻成了她复仇的第一把匕首。
“签啊！
还磨蹭什么？”
陆明轩见她只是痛苦地蜷缩着，没有接笔的意思，怒火上涌，首接抓起她垂在床边的一只手，强硬地将一支冰冷的签字笔塞进她冰冷僵硬的手指里。
他的动作粗暴，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在摆弄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笔尖触碰到纸张的冰凉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
前世那份屈辱的、葬送了她和未出世孩子未来的同意书，仿佛再次出现在眼前。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恨意灼烧着她的理智，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不是玉石俱焚的时候，她要证据！
要他们亲口承认罪行的铁证！
“明轩……”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颤抖，完美地扮演着那个前世懦弱可欺的苏婉，“我……我肚子好痛……孩子……我们的孩子真的保不住了吗？
我不信……我不信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哀戚地望着陆明轩，每一滴眼泪都带着剜心刺骨的恨意，“那天……那天薇薇姐只是轻轻碰了我一下……楼梯……楼梯那么高……”林薇薇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从眼底掠过。
她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拔高，带着被冤枉的急切：“婉婉！
你胡说什么呀！
你自己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可以赖到我头上？
我拉你都来不及！
明轩，你看婉婉是不是疼糊涂了？”
她急切地看向陆明轩，寻求支持。
陆明轩眉头紧锁，看着苏晚痛苦不堪、语无伦次的样子，厌恶更深。
他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够了苏婉！”
他厉声打断，语气冰冷如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推卸责任？
薇薇好心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这是事实！
医生说的清清楚楚，保不住！
签字！”
他俯下身，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压迫感，大手几乎要包住苏晚握着笔的手，强行带她去签那个名字。
“签了字，手术做了，大家都清净！
别在这里发疯丢人现眼！”
“不……不要……”苏晚剧烈地挣扎起来，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弹动，眼泪汹涌而出，是真实的生理疼痛，更是恨到极致的宣泄，“我不要签！
我不要杀死我的孩子！
陆明轩，你好狠的心！
他是你的骨肉啊！
你让林薇薇推我……你们……你们就是想要这个孩子死！
你们好狠毒！”
她声嘶力竭的控诉，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两人。
陆明轩被她的反抗和指控激怒了，脸上虚伪的耐心彻底撕碎，只剩下狰狞。
他死死抓住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行将笔尖按向同意书签名处。
“闭嘴！
你这个疯女人！
孩子本来就是个错误！
没了正好！”
陆明轩口不择言地低吼，眼中满是戾气，“签！
给我签！”
林薇薇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尖利：“苏婉！
你别血口喷人！
自己保不住孩子还想拖我们下水？
明轩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赶紧签字，别耽误医生时间！
晦气！”
推搡、强迫、恶毒的诅咒、冰冷的指责……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丑恶嘴脸，都被清晰地、一字不漏地收录进那支静静躺在口袋里的手机中。
苏晚一边奋力挣扎抵抗着陆明轩的暴力，一边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快意的冷笑。
够了！
这些足够了！
就在笔尖即将被强行按在纸上留下墨迹的瞬间，苏晚积蓄的力量猛然爆发！
她不再伪装柔弱，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一甩手！
“啪！”
陆明轩猝不及防，被她甩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签字笔脱手飞出，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错愕地看着突然爆发出力量的苏晚，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满脸泪痕却眼神如冰的女人。
苏晚撑着身体坐起，尽管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浸湿了鬓发，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首，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死死地锁定了陆明轩和林薇薇。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苏晚急促的喘息声。
“想让我签字？”
她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带着一种淬过寒冰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可以。”
陆明轩和林薇薇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苏晚的目光扫过他们惊疑不定的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冷、极讽刺的弧度。
“陆明轩，我们离婚。”
她清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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