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之赤影暗战

“门票要提前预约哦。”

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拿着喇叭用沪普夹杂的语调提醒着，入口处安检机嗡嗡作响。

博物馆门前青铜雕塑旁己排起蜿蜒长队，玻璃幕墙折射着朝阳，将排队游客的影子拉得细长。

踏入中央大厅，37米高的透光穹顶洒下柔光，米色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匆匆人影。

西周大克鼎在青铜馆中央泛着幽绿光泽，玻璃展柜前挤满贴着手机讲解的年轻人。

二楼陶瓷馆里，唐彩绘仕女俑的釉色在射灯下流淌着千年光华，白发老者举起放大镜的手悬在半空，像一尊研究的雕塑。

电梯不断吞吐着人流，而三楼的书法展厅却骤然安静，唯有《鸭头丸帖》前传来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的沙沙声——原来是临摹者的笔锋正追摹着王献之的墨痕。

顾骁站在“近代文物特展”的展板前，硕士论文答辩前的焦灼感仍萦绕在心头。

忽然，角落展柜里一块镀金怀表吸引了他的目光——表盖上镌刻的九瓣梅花纹正在射灯下泛着微光。

他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鼻尖几乎贴上玻璃，脑海里不自觉的跳出几段连不起来的画面，导览器里的解说词渐渐模糊，耳畔只剩下想象中怀表主人奔跑时，表链撞击铜钮扣的清脆声响。

顾晓猛地晃了晃脑袋，再次盯着怀表，秒针静止在十一点零五分的位置，珐琅表盘边缘有一道几不可察的裂纹，此时的顾骁像是被一种神秘力量吸引，竟慢慢的打开玻璃，伸手去触碰那道裂纹，手指刚触碰到玻璃展柜中那块锈迹斑斑的怀表，一阵尖锐的刺痛就从指尖传来。

他下意识想缩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磁铁吸住一般无法动弹。

“先生，请不要触碰展品！”

远处传来保安的呵斥声。

顾骁张嘴想解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展厅像被搅浑的水面一样模糊不清。

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嗡鸣，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同时振翅。

顾晓从极度的挣扎到慢慢眩晕，一切都显得难么猝不及防，却不知一切又都是冥冥注定，首到他完全失去意识，昏倒在怀起表面前，此时怀表指针诡异的跳动了一下，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当眩晕感终于消退，顾骁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潮湿的气味，远处传来有轨电车叮叮当当的声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穿的牛仔裤和T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深灰色的中山装，脚上是锃亮的皮鞋。

“这是...什么地方？”

顾骁环顾着西周喃喃自语。

街道两旁的建筑明显是民国风格，行人穿着旧式服装匆匆而过。

一个报童从他身边跑过，挥舞着报纸：“号外！

号外！

日军增兵华北！”

顾骁一把抓住报童的肩膀：“现在是哪一年？”

报童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民国三十年啊，先生您没事吧？”

民国三十年...1941年？

顾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松开报童，后者一溜烟跑开了。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有一把左轮手枪、几发子弹、一本伪造的通行证，以及——那块在博物馆看到的怀表。

怀表的金属外壳冰凉，顾骁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表盘上的指针静止不动，内盖刻着一行小字：“时间会证明一切——铁幕铁幕...”顾骁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代号。

突然，他的后腰被一个硬物顶住。

“别回头，慢慢往前走。”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进前面的咖啡馆。”

顾骁紧张的喉咙发紧，但还是按照指示走进了那家名为“雪莲花”的咖啡馆。

角落里，一个戴圆框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示意他坐下。

“你迟到了三天。”

男子推过来一杯咖啡，“组织以为你被捕了。”

此时对的顾骁掌心渗出冷汗。

他们认错人了——把他当成了那个叫“铁幕”的特工。

但眼下否认可能会更危险。

他决定先顺着对方的话说。

“路上出了点状况。”

顾骁含糊地回答，小心观察对方的反应。

眼镜男子眯起眼睛：“暗号。”

顾骁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不知道什么暗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咖啡馆的留声机突然播放起一首熟悉的旋律——《夜来香》。

顾骁灵光一闪。

“夜来香花开...”他试探着说。

眼镜男子神色稍缓：“...不见不散。

下次别再迟到了。”

他伸出手道，“许振远，你的新联络人，赤溪上个月被76号抓了，很有可能己经叛变。”

顾骁握了握许振远的手，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在此刻发生了巨变。

他，一个2021年的历史系研究生，现在成了1941年上海的军统特工“铁幕”。

“虽然主修近代史，但我的论文是写的辛亥革命啊，我怎么毕业啊。”

顾骁愁眉苦脸的小声嘀咕着。

“我们需要你获取雪莲计划的详细内容。”

许振远压低声音，“日本人在公共租界有大动作，三天后日本领事馆有场舞会，这是请柬。”

顾骁接过烫金请柬，大脑飞速运转。

他在21世纪研究过这段历史，所谓的“雪莲计划”是日军为全面占领上海租界做的准备。

历史上，这个计划因为一份泄露的情报而部分受阻...“我有个问题，”顾骁突然说，“如果我不是铁幕呢？”

许振远的手在桌下动了动，顾骁感到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抵住了自己的膝盖。

“那么，”许振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活不过今天中午。”

顾骁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许振远的手枪隔着桌布抵住他的膝盖，力道大得让他怀疑下一刻子弹就会穿透自己的骨头。

咖啡馆里的留声机换了一首曲子，《何日君再来》的旋律温柔地流淌在两人之间，与桌下的死亡威胁形成荒诞的对比。

一个服务生从旁边经过，对这场暗潮汹涌的对话浑然不觉。

顾骁被眼前惊险的一幕搞得一时间不知所措，他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在博物馆看到的资料——1941年6月的上海，正是军统与汪伪76号、日本梅机关暗战最激烈的时期。

他不怠慢，一个错误的回答，不仅会要了他的命，还有可能改变历史的走向。

“我知道。”

顾骁慢慢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在手，不会产生威胁，“三天后，日本总领事馆会举办一场舞会，名义上是庆祝天皇诞辰，实则是为了宣布‘雪莲计划的启动。

"许振远的瞳孔微微收缩，表情似乎缓和了些许，但对着顾骁的枪口仍纹丝不动：“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领事馆的宪兵会换班三次，晚上八点西十五分左右，梅机关的伊藤龙介会去二楼阳台透气。”

顾骁试探性的压低声音，“他习惯把保险室钥匙放在左胸口袋，喝两杯加冰的麦卡伦18年威士忌。”

这时枪口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些，许振武的面部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动摇：“这些情报只有铁幕知道，你还说自己不是铁幕。”

“但我确实不是铁幕。”

顾骁趁机接话，“至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

顾骁小心地从西装内袋掏出那块怀表，放在桌子上推到许振武面前：“今天早上，我还在2021年的博物馆参观，碰到这块怀表后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许振武用左手慢慢的打开怀表，右手的枪仍然指着顾骁。

表盘上的指针静止不动，内盖刻着那行小字：“时间会证明一切——铁幕”。

“铁幕的怀表...”许振武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上周失踪前随身带着这个。”

顾骁看到一丝转机：“所以真正的铁幕可能己经...己经死了，或者被捕。”

许振武终于收回了手枪，但眼神依然警惕，“但这解释不了你为什么知道如此绝密的情报。”

顾骁深吸一口气：“我在大学研究二战历史，特别关注过上海租界时期的谍战。

那些细节在我的时代原本就是公开的资料。”

许振武突然抓住顾骁的手腕，翻开他的袖口查看。

顾骁不明所以，首到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失望。

“没有疤痕。”

许振武松开手，“铁幕去年在虹口行动时，右手腕被玻璃割伤，留下了一道永久性的伤痕。

"顾骁紧张的揉着手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你们早就怀疑我不是他了？”

“当然，从你进门开始。”

许振武冷笑道，“铁幕从不喝咖啡，他讨厌苦味，更讨厌这些西洋玩意儿，而且...”他指了指顾骁的领口，“你扣错了纽扣，真正的特工不会犯这种没有一点常识的低级错误。”

顾骁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把第二颗纽扣扣进了第三个扣眼。

这种细节在现代根本没人注意，但他意识到在这里却足以致命。

“所以现在怎么办？”

顾骁试探的问道，“杀了我这个冒牌铁幕？”

许振武沉默片刻，突然招手叫来服务生：“两杯红茶，加双份糖。”

等服务生走远，他才继续道：“铁幕是我们最优秀的特工，他掌握着关键情报网络。

如果他真的牺牲了...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替身。”

顾骁抢先接上他的话，随手将怀表收回，握在了手里。

“三天后的舞会，你需要以铁幕的身份获取‘雪莲计划的完整内容。”

许振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了顾骁面前，“这是铁幕最后传来的情报。”

照片上是一份日文文件的局部，顾骁勉强辨认出几个汉字：“特别...水上...攻击...日军计划在两周内全面控制黄浦江和苏州河的水路，切断租界与外界的联系。”

许振武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到那时候，所有抗日力量将被一网打尽。”

服务生送来红茶，两人同时噤声。

顾骁盯着杯中晃动的红色液体，想起自己读过的一段历史——1941年夏季，确实有一场针对上海抵抗势力的血腥清洗，数百人失踪。

“如果我拒绝呢？”

顾骁抬起头问。

许振武轻轻搅动茶杯：“没有身份证明的外来者，在现在的上海活不过24小时。

76号每天处决的‘间谍中，有一半只是无辜的流浪汉。”

言下之意很明确：无条件的合作，或者被丢弃进黄浦江。

“我需要铁幕的全部资料。”

顾骁最终说道，“习惯、人际关系、技能特长...任何能让我不露馅的信息。”

许振武从内袋取出一把钥匙：“霞飞路723号，顶层红色阁楼。

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

他站起身，留下一张钞票付账，“明天上午十点，我会来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如果我学不会呢？

或者我根本就没去那里。”

“那你现在就祈祷怀表能再带你穿越一次。”

许振武整了整领带，“不过这次，记得选个太平年代。”

他离开后，顾骁独自坐了很久，首到红茶变冷。

窗外的上海街头，报童的叫卖声、黄包车的铃铛声和远处轮船的汽笛交织在一起。

这一切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虚幻。

顾骁打开怀表，凝视着那行刻字。

“时间会证明一切”...证明什么？

证明他注定要成为铁幕的替身？

还是证明这段穿越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他合上表盖，金属的冰凉触感提醒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无论愿意与否，他己经卷入这场危险的游戏。

三天后，在日本领事馆，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成为又一具无名尸体。

顾骁将最后一口冷茶一饮而尽，苦笑着想：他的研究生导师绝对不会相信，他的毕业论文将以这种方式获得“第一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