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载分离,我等回了我的少年将军,也等回了京城最大的笑话。我的驸马沈渊,于金殿之上,
万众瞩目之下,用他浴血换来的赫赫军功,求的不是封妻荫子,
而是要为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求一个名分。他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为他忍,
为他退,为他将所有的苦楚吞进肚里。他不知道,在他跪下的那一刻,
我心中那个爱了他十年的小姑娘,已经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而今,站在他面前的,
是大夏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李明月。1满城百姓都涌上了街头,迎接凯旋的镇北大将军,
我的驸马,沈渊。我在宫城最高的角楼上,望着那条被百姓和禁军挤得水泄不通的朱雀大街,
心中翻涌着压抑了三年的思念。三年前,他奉命出征北境,临行前夜,他握着我的手,
眼底满是愧疚与不舍。“明月,待我平定北蛮,定用无上军功,为你请封,
让你成为大夏最荣耀的公主。”我信了。我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是尚书府庶子,
自幼受尽冷眼,是我在宫宴上一眼相中,求了父皇,才让他成了我的驸马。
世人都说他攀了高枝,可只有我知道,他心中藏着怎样的雄鹰。我为他铺路,为他求情,
让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上将军之位。他出征的这三年,我日夜悬心,为他抄经祈福,
为他打点朝中关系,将公主府的收益泰半送往北境,充作军需。我做的这一切,
只为他那句“最荣耀的公主”。如今,他回来了。带着平定北蛮的泼天功劳,万民拥戴,
风光无限。父皇在太和殿设下庆功大宴,文武百官齐聚,连鲜少露面的太后都亲临了。
我坐在父皇身侧,穿着最华丽的宫装,心中却紧张得如同初见他时的少女。“皇上,
镇北大将军沈渊,于殿外等候觐见!”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
我看到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身披铠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瘦了,也黑了,
眉眼间褪去了昔日的青涩,添了几分沙场磨砺出的冷厉与坚毅。可那张脸,
依旧是我刻在心上三年的模样。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走到殿中,卸下头盔,单膝跪地,
声音铿锵有力:“臣沈渊,幸不辱命,已尽数收复北境失地,斩敌酋首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好!好!好!”父皇龙颜大悦,连说三个好字,
亲自走下龙椅将他扶起,“沈爱卿,你为我大夏立下不世之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朕无有不允!”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也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心跳如鼓。他会为我求什么呢?是更高的品阶,
还是父皇亲笔题写的匾额?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欢喜。沈渊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
与我对视了一瞬。那一眼,很复杂,有我看不懂的愧疚和一丝决绝。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跪了下去,重重叩首:“臣,不求加官进爵,不求金银赏赐。臣,
只求陛下一道恩旨。”父皇笑道:“说吧,朕听着。”沈渊的声音,
清晰地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也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臣在北境征战期间,
遇一红颜知己,姓柳名若云。她为臣诞下一子,如今已满周岁。臣自知有负公主,
但那孩子……终究是臣的血脉。臣恳请陛下恩准,允臣以所有军功,换柳氏入我沈家宗祠,
换我儿沈念安,记上玉牒,得一个名分!”2死寂。针落可闻的死寂。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太和殿,此刻安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身边宫女倒抽冷气的声音,
能感受到满朝文武投来的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我的丈夫,我的少年将军,在我苦等他三年,为他耗尽心血之后,
带着一身荣耀归来,却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给了我这样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要用我们共同期盼的军功,去给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换一个名分。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我放在膝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让我混乱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我没有哭,
也没有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缓缓站起身,目光直视着龙椅上脸色已经铁青的父皇。
父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最疼爱的女儿,大夏朝的长公主,
竟受此奇耻大辱。“父皇,”我开了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儿臣,
也有一个请求。”所有人的视线,瞬间从沈渊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沈渊也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我。他的眼中带着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更没想到我能如此平静。或许在他想来,我应该会崩溃大哭,会指着他痛骂,
会像个泼妇一样失态。可惜,我让他失望了。父皇看着我,眼中的怒火化为心疼:“明月,
你说,父皇都依你。”我微微屈膝,对着父皇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地说道:“儿臣,请父皇下旨,允我与驸马沈渊,和离。”“和离”二字一出,
满殿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沈渊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大概以为,
我爱他入骨,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他以为,他只需要一点点补偿,
一些甜言蜜语,就能让我接受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的存在。他太自信了。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李明月,是大夏的嫡长公主,是父皇的掌上明珠。我的骄傲,
不允许我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更不允许我的丈夫,拿着属于我的荣耀,去取悦另一个女人。
“你……你说什么?”沈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站起身,想向我走来,
却被御前侍卫拦住。我终于正眼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沈将军没听清吗?
我说,我要与你和离。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与你的柳氏、你的沈念安,便可双宿双飞,再也无人阻拦。”3“明月,你别闹了!
”沈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和呵斥,“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可若云她……她救过我的命,念安也是无辜的。我从未想过要动摇你的位置,
你永远是我的妻,是公主。我只是想给他们母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这有何错?”“闹?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沈渊,你是不是觉得,
我李明月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他的话,简直可笑至极。他觉得委屈的是我,
需要安抚的是我,而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甚至不觉得这是错,
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他用他的军功换,他觉得这是交易,公平得很。可他忘了,
这军功背后,也有我的一半。“你!”沈渊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红。“够了!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龙椅上传来。父皇猛地一拍龙椅扶手,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渊,眼神冰冷得像要杀人。“沈渊,你好大的胆子!朕将掌上明珠嫁给你,
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你在外养外室,生私生子,如今还敢在朕的庆功宴上,
拿军功来要挟朕,给你那对奸夫***请名分?你把明月当什么了?把朕当什么了?
把我们皇家颜面当什么了?”父皇的怒火,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沈渊被帝王之怒所慑,再次跪了下去,
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辩解道:“陛下息怒!臣……臣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
臣从未想过要折辱公主,只是……只是若云母子确实无辜,臣不能不管她们……”“住口!
”父皇打断他,声音里满是失望与厌恶,“你对明月之心?你的心,就是让她在你凯旋之日,
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吗?你的心,就是让她为你守了三年活寡,却等来你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吗?
”父皇转向我,语气瞬间变得温柔而坚定:“明月,父皇准了。朕今日就下旨,允你和离!
从今往后,你与这狼心狗肺之人,再无半点瓜葛!”说完,他看向一旁的内侍总管,
厉声道:“传朕旨意,沈渊德行有亏,辜负圣恩,即刻起,革去其镇北大将军之职,
收回御赐金甲!另,削去其驸马都尉封号,与长公主李明月和离。即日生效,钦此!
”这道旨意,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瞬间斩断了我与沈渊之间所有的情分。沈渊彻底懵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以为父皇最多是训斥他几句,
再看在他的军功上,最终还是会妥协。他以为我提出和离,只是一时气话,只要父皇不允,
我们之间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他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错了我李明月的决心,
和父皇对我的疼爱。信息的不对等,让他做出了最愚蠢的判断。他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慌乱。4圣旨一下,便是定局。庆功宴不欢而散。
我没有再看沈渊一眼,在宫人的簇拥下,径直离开了太和殿。回到我的长公主府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府中张灯结彩,下人们都以为今夜会为主帅的凯旋彻夜欢庆,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道和离的圣旨。我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清冷的院中,
看着那棵我们成婚那年一起种下的合欢树。三年前,他说,待他归来,这树定已亭亭如盖,
如同我们的情意,根深叶茂。如今树已成荫,情意却断了。没过多久,管家匆匆来报,
说沈渊来了,正在府外求见。我淡淡地道:“不见。另外,
派人去将他在府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一并送出去。从今往后,这里不再是他的家。
”“公主……”管家面露难色。“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管家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退下:“是,奴才遵命。”很快,
公主府的大门前就上演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两个箱子被从府里抬了出来,
重重地放在了沈渊的面前。那里面装着他所有的衣物和私人物品。沈渊站在门口,
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他被革了职,收了金甲,连驸马的身份都没了,
如今只是一个尚书府的庶子。他想闯进来,却被我的侍卫死死拦住。“明月!李明月!
你出来!我们谈谈!”他在门外大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十年的感情,你说断就断?”我坐在院中,听着他的嘶吼,
心中一片平静。十年的感情?是啊,十年。从我十五岁在宫宴上对他一见钟情,
到如今我二十五岁,最好的十年青春,都给了他。可他又是怎么回报我的?“公主,
他还在外面……”贴身侍女青禾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道:“让他喊,喊累了自然就走了。”我就是要让他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更不是在欲擒故纵。我李明月,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门外的喧闹持续了很久,直到夜深,
才渐渐平息。我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路过府门时,我透过门缝,看到沈渊依旧站在那里。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索。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猛地抬头看来。四目相对,隔着一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他的眼中情绪翻涌,有愤怒,有不甘,有悔意,唯独没有我想要的纯粹的爱。
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也随之熄灭。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下令。
“关门,落锁。”“吱呀——”一声,沉重的门板缓缓合上,最后“砰”的一声,
彻底隔绝了内外的两个世界。也彻底,斩断了我的过去。5和离的圣旨像一阵狂风,
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京城。我成了全城百姓口中既可怜又可敬的烈性长公主,而沈渊,
则从万人敬仰的英雄,变成了忘恩负义、德行有亏的***之徒。我听说,他被赶出公主府后,
连夜回了尚书府。可尚书府的大门,也对他紧闭了许久。他的父亲,当朝尚书沈大人,
气得险些晕厥过去,骂他猪油蒙了心,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女人和野种,竟自毁前程,
还连累了整个家族蒙羞。若不是沈老夫人以死相逼,沈渊恐怕连尚书府的门都进不去。
即便进去了,等待他的也不是家人的温情,而是无尽的冷眼和斥责。
他被安排在了府中最偏僻破败的一个小院,待遇连府里的管事都不如。这些消息,
都是青禾打探来,当成笑话讲给我听的。我只是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看法。沈渊的落魄,
在我意料之中。他总以为他的一身荣耀来自于他自己,却忘了,若没有我,没有父皇,
他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他所倚仗的一切,我能给他,自然也能悉数收回。
他显然还没有认清这个事实。第三天,他又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在门外嘶吼,
而是递上了拜帖,规规矩矩地求见,帖子上写的身份是“罪臣沈渊”。我看着那熟悉的笔迹,
只觉得讽刺。“告诉他,本宫身体不适,不见客。”我将拜帖随手扔在了一边。
管家领命而去。可没过多久,管家又一脸为难地回来了:“公主,沈……沈公子他不肯走,
他说他就在外面等,等到您愿意见他为止。”我冷笑一声。他还是老样子,
总喜欢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我的心软。从前,这一招百试百灵。可现在,我只觉得厌烦。
“由他去吧。”我懒得再理会,转头对青禾说,“备车,我们去城外的慈恩寺上香。
”青禾有些犹豫:“可是公主,他还在外面……”“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难道还要本宫为他更改行程?”我的马车从公主府的侧门驶出,
绕开了跪在正门前的那个身影。我没有掀开车帘看他一眼,径直朝着城外而去。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李明月,离开了他沈渊,只会活得更潇洒,更恣意。而他沈渊,
失去了我,便什么都不是。6我在慈恩寺待了整整一日,听禅,品茶,抄经,
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傍晚回府时,沈渊已经不在门口了。我以为他终于知难而退,
却不想,更大的闹剧还在后头。第二天一早,一个抱着孩子的、面容憔悴的白衣女子,
竟直接跪在了公主府的门口,声泪俱下,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不用想也知道,
她就是柳若云。“民女柳若云,叩见长公主殿下!”她一边哭,一边高声喊道,
“民女自知罪孽深重,不该与将军相爱,更不该诞下念安。可……可感情之事,身不由己。
如今将军因我们母子落得如此境地,民女心如刀绞!民女不求名分,不求富贵,
只求公主殿下大发慈悲,看在将军曾为国浴血奋战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
民女愿长伴青灯古佛,为公主祈福,永不再见将军!”她怀里的孩子许是被吓到了,
也跟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好一出情深义重、以退为进的戏码!她句句不为自己,
字字都在为沈渊求情,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爱牺牲的无辜女子,
倒显得我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百姓们不明就里,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风向似乎都有了些微妙的转变。“公主,这……这怎么办?”青禾气得脸色发白,
“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我端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淡淡地道:“让她跪。
她想演,就让她演个够。”沈渊啊沈渊,这就是你放在心尖尖上,
不惜放弃一切也要护着的“红颜知己”?她这一跪,看似是在为你求情,
实则却是将你架在火上烤,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体面都撕得粉碎。她不是来解决问题的,
她是来逼宫的。用舆论,用那个无辜的孩子,来逼我就范。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用完早膳,换上一身素雅却不失威仪的宫装,对青禾说:“走,
我们去会会这位‘奇女子’。”我倒要看看,
沈渊知道她自作主张跑来我府前上演这么一出大戏后,会是什么表情。
他以为他找到了一个不慕名利、温柔解语的港湾,却不知,
那不过是一个更会伪装、野心更大的陷阱。他抛弃了一座金山,却捡回了一块沾着泥的石头,
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7我并未直接出去,而是命人将侧门打开,让管家出去传话。
管家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街口:“柳姑娘,我们公主说了,她与沈公子早已和离,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沈公子的事,与公主府再无关系,你不该来求公主,应该去求陛下。
”一句话,就将皮球踢了出去。柳若云的哭声一滞,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管家继续道:“另外,公主还说,这里是皇家府邸,不是给你唱戏的台子。
你若再在此地喧哗,惊扰圣驾,便以藐视皇家之罪论处,直接送交大理寺!”这话说得极重,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柳若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大概以为,我身为女子,
又是公主,最重颜面,定会被她这番以柔克刚的姿态逼得不得不出面安抚。只要我肯见她,
她就有办法让我心软。她错估了我的底线。我就是要用最强硬、最不近人情的方式告诉她,
也告诉沈渊:在我这里,你们的任何算计,都行不通。柳若云抱着孩子,跪在那里,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狼狈到了极点。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沈渊终于赶到了。
他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冲上前一把拉起柳若云,怒道:“谁让你来的!胡闹!
”柳若云哭得梨花带雨:“阿渊,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你求求公主……”“够了!
”沈渊低吼一声,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公主府大门,然后抱着孩子,拉着柳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