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的声音穿透殿门，武元照握着书卷的手猛地一紧——陛下那张温和却疏离的脸在脑海中闪过，可心底有个声音却清晰地呐喊：“武元照，你不想侍寝。”
她清楚，今夜侍寝或许能换来一时恩宠，却会让自己沦为后宫争斗的靶心，更会失去与魏王博弈的筹码。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面对太监，语气平静却坚定：“烦请公公回禀陛下，才人今日身子不适，恐扫了陛下雅兴，还望陛下另选佳人。”
太监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这个刚入宫的庶女竟敢拒绝圣意，却也不敢多问，只应了声“是”便退下。
待殿门关上，武元照在屋内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拒绝侍寝的后果她不敢深想——或许是陛下的冷落，或许是杨淑妃、韦贵妃的借机发难。
可她偏不想就这般轻易迎合，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帝王短暂的恩宠上。
未等她想出应对之策，傍晚的阳光刚染上窗棂，另一名太监便气势汹汹地赶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陛下说了，不管才人身体如何，今晚必须侍寝！
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脑袋！”
武元照心中一沉，知道陛下是动了怒。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蕊儿为自己梳妆——褪去素衣，换上绣着浅粉桃花的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简单的玉簪。
镜中的女子眉眼清秀，却带着一丝倔强。
她暗暗握紧拳头：“即便入了寝宫，我也绝不能任人摆布，要为自己争得一丝主动。”
随太监往陛下寝宫走时，道路两旁的梧桐郁郁葱葱，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织成细碎的银网。
武元照低着头，脑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却在抬头时，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礼泰身着黑色暗纹长袍，正迎面走来，衣摆被夜风轻轻吹动，周身带着惯有的冷冽气息。
看到他的瞬间，武元照心中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紧张。
她既希望他能出手帮自己躲过今晚，又清楚他需要的是一个“盛宠的盟友”，自己侍寝或许更符合他的利益。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那双深邃的眼睛像寒潭，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就像第一次在佛堂见到他时一样，神秘而危险。
“等等。”
礼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目光扫过武元照，又转向传旨太监，“我记得武才人前些日子为救晋王殿下，淋了雨染了风寒，病体怕还未康复吧？”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若是将病气过给父王，父王龙体欠安，你们这些当差的，怕是都要掉脑袋！”
武元照在心中暗笑——他这副“关切父王”的模样，若是没见过他为储位不择手段的狠劲，怕是真要被他骗了。
传旨太监显然被这话唬住了，皱着眉思索片刻：“这……才人确实说了两回身体不适，又有魏王殿下开口，那……”他权衡再三，最终对武元照道：“既如此，武才人便回去吧，陛下那边，小人会如实禀告，就说您病未痊愈，恐惊扰圣驾。”
看着太监匆匆离去的背影，武元照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悄悄松了一口气，额角的冷汗也顺着鬓角滑落。
“怎么，如此不想侍寝，那你进宫来干嘛？”
礼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武元照转过身，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我只是……没有准备好。”
她清楚，这次能躲过，下次未必有这么幸运。
礼泰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月光扑面而来。
“好了，不想做的事情，有本王在，没人敢逼你。”
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本王才是你在这宫中唯一的靠山。”
武元照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斟酌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魏王殿下，元照确实不想侍寝。”
礼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为何？”
“因为元照有心仪之人。”
武元照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
“是谁？”
他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扳指。
“是你。”
说出这两个字时，武元照的心跳快了半分，却依旧紧紧盯着他的表情——这是一次试探，她要看看，这个以权谋为上的男人，是否会对“情意”有一丝动容。
她对他或许有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真情，可在这深宫中，真情早己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唯有利用每一次机会，放大自己的优势，才能在日后的死局中化险为夷。
礼泰看着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冷静的审视，掌心的扳指被捏得更紧。
“虚假。”
他吐出两个字，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武元照却不慌，反而轻轻笑了笑：“信不信自有魏王殿下评判，但元照说的话，字字真心。”
她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相信，只要他有一丝动摇，只要他觉得自己对他“有情意”，那她这次试探就算成功了——至少在他心中，自己不再是一个完全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更何况，方才他出手帮自己，她心中确实有一丝感恩。
礼泰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最终，他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对了，本王要出征了，希望回来时，你还能活着。”
月光如水，洒在他离去的背影上，将他的轮廓拉得很长。
武元照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手中紧紧攥着他之前赠予的玉佩——玉佩冰凉，却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不知道他这一战能否回来，却在心中默默想着：“礼泰，你利用我，我也希望你有这个命，回来继续利用我。”
若是他能活着回来，自己便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若是他死了，自己也能彻底摆脱他的控制，真正为自己谋划。
这深宫棋局，她与他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