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毫无征兆地崩塌的。手机屏幕上,苏晚的微信头像旁边,
跳出一条简洁到冷酷的消息。陆泽,我们分手吧。不合适。我盯着那几个字,
大脑宕机了整整十秒。指尖的烟灰落在了裤子上,烫出一个微小的洞,我却毫无知觉。
不合适?我们在一起四年,从大一到大四。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
我们是别人眼中的模范情侣,是异地恋教科书般的案例。
我电脑里那个名为“我们的车票”的文件夹,
里面存着一百二十八张往返于两座城市的高铁票根照片,
每一张都见证了我跨越三百公里的奔赴。我们的深夜语音通话时长,累计超过了三千个小时。
我熟悉她每一声梦呓,她也知道我最怕打雷的夜晚。现在,她用“不合适”三个字,
就想抹掉这一切?我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她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一遍,两遍,十遍。
我疯了一样切换到微信语音,拨过去,被挂断。再拨,再次被挂断。
当我第三次按下通话键时,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被拉黑了。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恐慌像一只无形的大手,
死死攥住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我开始写“小作文”,用尽了我毕生所学的温柔词汇,
从我们的初遇到未来的规划,从她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到我为她准备的毕业旅行。
我把我们所有的甜蜜回忆都敲成了文字,一段一段地通过短信发过去。手机屏幕上,
只有我一个人卑微的独白。晚晚,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晚晚,
你接电话好不好?我求你了。晚晚,别这样对我,我真的会疯的。……一个小时后,
我收到了最后一条回复,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却熟悉得让我刺骨。别发了,拉黑了。
然后,这个号码也变成了红色感叹号。那一夜,我坐在电脑前,
像个傻子一样翻看我们过去的照片。屏幕上,苏晚笑得灿烂,依偎在我怀里,
说要和我一辈子。屏幕外,我泪流满面,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笑话。接下来的日子,
我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就是苏晚决绝的背影。
食物在我嘴里味同嚼蜡,曾经最爱的红烧肉,现在看着就想吐。
我的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短短半个月,暴瘦了十五斤。镜子里的我,眼窝深陷,
面色蜡黄,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枯枝。我的兄弟,陈默,看不下去了。他拖着我去医院,
挂了精神科。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我的评估报告,平静地告诉我:“中度抑郁,
伴有焦虑和自毁倾向。需要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我拿着那张诊断书,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第一次感觉到了“活着”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陈默一直陪着我,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帮我取药,缴费。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狼狈的人。
“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怒其不争的火气。我没回答,
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至于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苏晚抽走了我所有的精气神,
把我的人生变成了一片废墟。陈默看我这副死样子,叹了口气,
开始动用他的人脉去打听苏晚的消息。他觉得事有蹊跷,一个谈了四年的女朋友,
不可能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崖式分手”。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残酷。一周后,
陈默把手机甩到我面前。屏幕上是苏晚的朋友圈,三天前更新的。一张照片,
她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在网球场边亲密地靠在一起,男生手里拿着一瓶水,
正温柔地递给她。配文是:“谢谢我的专属捡球员,以后请多指教啦~[爱心]”下面,
是他们共同好友的点赞和祝福。官宣了?恭喜恭喜!哇,是顾言学弟啊,你们俩好配!
顾言。我记得这个名字。他是我们学校的交流生,网球社的社长,风云人物。
苏晚提过几次,说他球打得很好。原来,所谓的“不合适”,
只是因为出现了更“合适”的人。原来,我那些卑微的挽留,那些痛不欲生的夜晚,
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我盯着那张照片,心脏像是被一只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
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麻木的冰冷。“陆泽,你清醒一点!”陈默摇着我的肩膀,
“这种女人,不值得!”我清醒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在那一刻,彻底崩断了。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流过手腕,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憔悴的自己,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桌上的刀片。
冰凉的金属贴上皮肤,我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或许,这样就不痛了。
当刀片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涌出来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意识渐渐模糊,
我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再次醒来,是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陈默坐在我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到我睁眼,他一拳砸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陆泽,***就是个孬种!”他咬着牙,眼眶却红了,
“为了那种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我看着他,想笑,却扯不动嘴角。
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在隐隐作痛。医生进来查房,说我失血有点多,需要静养。
陈默去给我办住院手续,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下午,
病房里有些闷,我挣扎着起身,想去走廊透透气。刚走到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撞进了我的视线。是苏晚。她穿着一条漂亮的碎花裙,
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正陪着一个男生在皮肤科的诊室门口排队。那个男生,
就是照片里的顾言。我下意识地躲到了墙后,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看到顾言举起苏晚的手,她的手背上有些红疹。他低下头,轻轻地吹着,眼神里满是心疼。
“都说了别碰那些野花了,你看,过敏了吧?”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下次再不听话,看我怎么罚你。”苏晚撅着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知道了啦,
你好啰嗦。”那一刻,我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左手手腕上是自残留下的狰狞伤口,
纱布下是十几针的缝合线。而她,正被新欢捧在手心里,为了一点无伤大雅的皮肤过敏,
享受着无微不至的关怀。多么讽刺的对比。我那些日日夜夜的自我怀疑,
那些痛彻心扉的自我折磨,在她看来,可能还不如她手背上的一点红疹重要。我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可笑。我像个小丑,
自导自演了一出悲情大戏,结果发现,唯一的观众,早就离场了。我慢慢转过身,
一步一步走回病房。每走一步,我心里的某一部分就在死去。回到病床上,我看着天花板,
脑海里一片空白。陈默办完手续回来,看到我异常平静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心。“陆泽,
你……”“陈默,”我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帮我办出院吧。”“你疯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院?”“我没事了。”我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再为她做任何傻事了。从今天起,苏晚这三个字,在我这里,已经死了。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要么变成疯子,要么变成神。我不想成神,也不想再当疯子。
我只想,把那个曾经为了爱情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亲手埋葬。出院后,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删除了所有关于苏晚的联系方式和照片。那一百二十八张车票的电子存档,
被我毫不犹豫地拖进了回收站,然后永久删除。我的人生,需要格式化。心理医生开的药,
我开始按时服用。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片,味道苦涩,却能让我睡上一个安稳觉。
陈默给我办了一张健身卡,他说:“把流眼泪的力气,都他妈给我用在流汗上。”我去了。
健身房里,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肌肉的酸痛感,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我把所有的痛苦、愤怒、不甘,都发泄在了那些冰冷的器械上。我开始疯狂地学习,
备战司法考试。图书馆成了我的第二个家,厚厚的法条和案例分析,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
让我没有一丝空隙去想那个女人。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被健身和学习填满。
汗水和知识,像两剂良药,慢慢修复着我破碎的灵魂。我的身体变得强壮,
肌肉线条渐渐清晰。我的内心,也在这场自我救赎中,被磨砺得越来越坚硬。一年后,
我以高分通过了司法考试,进入了一家顶尖律所实习。曾经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年陆泽,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理性、不苟言笑的陆律师。在律所,我拼了命地工作,
接最棘手的案子,熬最深的夜。我用工作麻痹自己,也用成功来证明自己。我不再相信爱情,
或者说,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的心,像一座被烧毁的城池,外面筑起了高高的围墙,
拒绝任何人靠近。直到我遇见林溪。她是我在健身房认识的,一名空姐。那天我练得太猛,
有些低血糖,差点晕倒。是她扶住了我,还递给我一块巧克力。“你这样练太伤身体了,
”她笑着说,眼睛像弯弯的月牙,“要循序渐进才行。”她的笑容很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
我们开始熟悉起来,偶尔会约着一起吃饭、看电影。林溪是个很通透的女孩,她温柔、独立,
从不无理取闹。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轻松。陈默说:“陆泽,这是个好姑娘,
你别再作了。”我尝试着去接受她,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我们在一起了。可是,
苏晚留给我的创伤,像一道刻在骨子里的疤,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曾经的背叛。
我变得多疑、敏感,缺乏安全感。我会因为林溪航班延误没有及时回信息而坐立不安,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她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我会下意识地去翻看她的手机,
检查她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软件,像个神经质的侦探。每一次,我都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但下一次,我还是会重复同样的行为。林溪都默默忍受着,她试图用她的温柔来治愈我。
“陆泽,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她抱着我,轻声说,“我不是她。”我知道她不是。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场断崖式的分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摧毁了我对亲密关系所有的信任。我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被抛弃。我们的关系,
在我的猜忌和控制欲下,变得越来越紧张。终于,
在一次我因为她和男同事聚餐而大发雷霆后,林溪提出了分手。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陆泽,我喜欢你,但我没办法和一个活在过去阴影里的人走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心上。“你就像一个吃到过一颗变质糖果的小孩,
从那以后,你就认定了所有的糖都是坏的,拒绝品尝任何甜味。可我不是那颗变质的糖。
”她顿了顿,眼圈有些泛红。“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走出来。不是为了我,
是为了你自己。”她走了。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我亲手推开了一个可能治愈我的人。那晚,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看着手腕上那道已经淡化的疤痕,第一次开始反思。我以为我走出来了,我有了强壮的身体,
成功的事业。可我的心,依然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我所谓的“重生”,
不过是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铠甲之下,依旧是那个一触即碎的灵魂。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重新联系了我的心理医生,开始更深层次的治疗。
我学着去正视我的创伤,去接纳那个曾经不堪的自己。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像是在给自己做一场灵魂的手术,把那些腐烂的、坏死的部分,一点点剥离。
时间是最好的医生,它慢慢抚平了我的伤口,虽然疤痕依旧存在。五年,弹指一挥间。
我已经成了律所的金牌律师,业内人称“陆冷静”,以逻辑缜密、手段犀利著称。
我处理过无数复杂的离婚纠纷和商业诈骗案,见惯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苏晚了。我以为,她已经彻底从我的人生中翻篇了。
直到那场大学同学会。五年后的同学会,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我本不想去,
是陈默硬把我拖来的。他说:“陆泽,你得去看看。让那些当年看你笑话的人,
看看你现在活得多牛逼。”我自嘲地笑了笑,牛逼吗?或许吧。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
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一进场,我就成了焦点。“哇,这不是陆泽吗?
现在可是咱们市有名的大律师啊!”“陆大律师,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我微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客套地寒暄。这些虚伪的恭维,我已经习以为常。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