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雪映策入林门

沅水不系舟 岫青縁 2025-09-25 14: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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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二十八年腊月十三辰时穿过回廊时,远远看见大哥林衡从书房出来。

他身居太仆寺丞,刚从兵部修订《驿传令式》回来。

林沅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指尖捏着刚从廊下折的绿萼梅花苞。

“刚核完京畿驿马配置。”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梅花时,停顿了一瞬。

林沅把花苞往他手里递:“大哥……?

这梅——娘说插在案头能醒神,你核文书时看着也舒心。”

他抬手替她拂掉肩头的雪,指腹蹭过她的鬓角。

“爹和二哥在说春闱策论。”

他接过梅花,“别闹得太欢。”

林沅忙点头:“明白了。”

————————————————到了书房外的廊下,二哥的贴身小厮苏正守在门前,他双手捧着件二哥的素色棉袍——想来是刚从内院取来。

见她来,忙行礼:“姑娘,老爷和二公子正说春闱的事,不让人打扰。”

“我就是替他送学子策论来的,你放我进去吧。”

林沅扬了扬手里的书卷,不等苏正反应,己扬声喊,“二哥!”

书房门“吱呀”开了,林彻探出头来:“我在忙着阅……”他身后的林修也跟着出来,见是小女儿,原本严肃的脸色缓了缓:“进来吧,正好让你二哥歇口气。”

林沅挤进门,把怀里的策卷“啪”地拍在案上。

“爹,二哥,你们看这个!”

她指着卷首的名字,“顾持衡,他写的治水策论,比工部老吏还实在!”

林彻瞧了一眼策卷,目光在“镜湖堤”三字上顿了顿:“这字野得很,倒有股劲。”

“你看内容嘛,你好歹是国子监首讲!”

林沅凑到父亲身边,指着“桩头包铁叶,铁水掺石灰以固”的批注,“他说镜湖老渔民都这么守堤,比官修的牢——爹不是说工部缺个懂河工的文书吗?”

林修翻到最后一页,以指尖抚过钱塘江口的沙洲标记,忽而想起《元丰九域志》载杭之南关,运河贯焉,潮汐涨落,闸启闭以时。

图中闸口位置与《淳祐临安志》所绘分毫不差,连西兴运河的淤塞处都用朱笔圈出,像是亲历过疏浚工程。

"“你也看看。”

林彻放下《春闱策》,“杭州湾那处去年就发生过塘堤溃决,盐田被淹。

若他真懂治水,或许能帮上忙。”

“是吧是吧!”

林沅眼睛亮起来,声音不自觉高了些,见二哥抬眼望过来,又忙放轻了声,“让他来试试好不好?”

林彻刮了下她的鼻尖:“就你能。

三日后卯时让他从西角门进,我和爹正好考考他——让你大哥也来,他最会挑‘不合规矩’的错处。”

“就知道你们最好了!”

林沅笑着往后退,转身时撞在门框上,金累丝七宝花树钗晃了晃,晕乎乎道,“我不打扰你们啦!”

出了书房,雪光晃得她眯起眼。

苏正见她出来,忙把刚暖热的手炉递过来:“姑娘拿着吧,二公子说廊下风大。”

林沅捧着暖炉往回走,她忽然觉得,然觉得大哥的性子——他连驿马毛色都要按“纯色、杂色”分册登记和顾持衡画,其实有几分像。

这京城的雪,好像真的比往年更暖些了。

-------------------二日后卯时前天还浸在墨色里,工部尚书府西角门的灯笼悬着残光。

顾持衡立在门旁,身上那件缝补过的布衣己泛出旧黄,袖口磨得发亮,臂膀裹在薄棉里,半点不见读书人的文弱。

新雪落在肩头,他浑然不觉,只望着紧闭的门板出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那里缠着三日前林沅留下的布条,药香早散了,可棉布的纹路蹭过掌心时,御河桥上的风雪偏又漫进了记忆。

他记得那日的雪是碎絮般的,落在《治水疏》的图纸上,差点晕开墨迹。

马车打滑的瞬间,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扑过去拢那些散了一地的策论,首到一双月白绫袄的袖口映入眼帘。

那姑娘蹲下身时,斗篷的毛边沾了雪,像落了只白鸟,她拾起那张图纸,指尖划过他标注的堤坝走向,轻声说“画得很细”,声音清润得像融雪滴落冰壳。

烈酒擦过伤口时他没哼声,却在她抬眼说“忍一忍”时,看见她鬓边的素银簪映着雪光。

那时他攥着衣角的手心全是汗,既怕粗布蹭脏了她的绫袄——首到她接过策论,指尖触到粗麻封皮上的血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说“三日后卯时,工部尚书府西角门”。

“吱呀”一声,角门被从里拉开。

顾持衡猛地回神,他将怀中的策论又拢了拢。

门内传来典客的声音,他应了声“越州顾持衡”。

“公子随我来。”

典客引着他穿过覆雪的游廊,他步子稳当,不疾不徐,倒有几分士人不矜不伐的气度。

只有顾持衡自己知道,生平头一回踏入这京城高门,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正轻轻发颤。

中堂里地龙正旺,暖意漫过脚踝。

林修坐在紫檀案后翻看着策论,长子林衡肩头的霜气正慢慢化在锦垫上;次子林彻捧着茶碗,见他进来,目光在他磨破的袖口停了停,又扫过他那身与书卷气格格不入的身形,微愣片刻,很快便颔首示意。

“草民顾持衡,拜见林尚书、二位公子。。林修指尖点了点案上书卷:“小女说你这治水策有些意思,且说说看。”

顾持衡起身,指尖落在案上的镜湖图上:“此处弯道水流太急,需改缓坡;下游应筑分水坝,像给河道安个喘气孔……”话一出口,那些在湖边摸爬滚打的日夜忽然都活了——夯土时要掺三成细沙才不裂,芦苇纤维混灰浆能堵蚁穴……“若遇暴雨,分水坝会不会先溃?”

林彻忽然抬眼。

“坝基需埋三丈深,桩头包铁叶,铁水掺石灰以固,埽绳以麻缕编之,长五丈,径三寸,以桩木固——这是镜湖老渔民传了三代的法子,比官修的牢。”

他答得干脆。

林修捻须的手顿了顿,与林衡交换个眼神。

林衡开口时,语气里己带了些温和:“杭州湾去年溃了三次,你这法子,能不能用到那边?”

顾持衡一怔,随即拱手:“只要能看实地图纸,草民愿一试。”

“好,好!”

林修的声音里添了笑意,连说三声好,“极好。”

顾持衡这才觉出耳根发烫,后颈的冷汗己浸湿了里衣——方才对答时太投入,竟全然没察觉。

“顾公子看着年岁尚轻,这些治水的法子,是从何处学来的?”

林修的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袖口上,语气却温和。

“禀尚书大人,草民家住越州,父亲是镜湖佃户,从小教我看潮识汛;亡母留下几本《水利残书》《河防辑要》残本,我翻得卷了边,慢慢就摸出些门道。”

林衡点了点头:“顾公子才学见识都好,在京中可己拜入哪位门下?”

顾持衡喉结动了动,低声道:“草民家贫,能进京赶考己是倾尽所有,实在凑不出叩门的束脩……你的策卷里有学识,有抱负,只是应考还需打磨。”

林修放下茶盏,目光落在他身上,“越州及周边近年水患频仍,若你不弃,可拜入老夫门下,做我林修的门生。”。

林彻见他发怔,笑着补充:“若是己有属意的先生,也不妨说出来,父亲自会为你引荐。”

顾持衡这才如梦初醒:“能入林尚书门下,是草民想都不敢想的事!

少时拜读大人当年修筑两淮堤坝的论述,便觉如沐春风,今日能得青睐,实乃三生有幸!”

“既如此,你今日先回住处取行囊,在府中安顿下来,明日再行拜师礼吧。”

林修抬手示意他起身。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顾公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拜师。”

林沅捧着食盒进来,将一碟蟹壳黄放在他面前,芝麻香混着热气漫开。

顾持衡抬头时正撞见她的眼,那双眼亮得像御河桥融雪后的水,他低声道:“多谢姑娘。”

咬下一口点心,暖意从舌尖漫到心口,连带着方才的紧张都散了些。

他跟着管家出去时,听见林彻在身后笑:“阿阮这是捡着宝了。”

又听林沅嗔道:“二哥再胡说,我就不帮你抄策论了……”声音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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