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成神
通宵赶项目报告的后遗症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首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没有白光，没有走马灯，没有天使或者牛头马面。
就是那么“嘎嘣”一下，像是被强行拔掉的电源插头，世界陷入一片虚无的死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几个世纪，一种尖锐的、混杂的噪音开始在他意识的废墟上嗡嗡作响。
……吵死了……唐宇“醒”了过来，如果这种没有身体、没有感官，只剩下一团模糊思维的状态也能称之为“醒”的话。
那噪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清晰，变成了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声音，絮絮叨叨，嗡嗡嘤嘤，像是在他脑髓里开了一个混乱无序的菜市场。
“……伟大的狩猎之神，请保佑我明天能猎到一头雄鹿…………大地母神啊，愿今年的麦子能有个好收成…………黑暗中的存在，我愿奉献灵魂，只求您赐予我复仇的力量…………炉火之神，我家的灶台总冒烟，求您看看是怎么回事…………孩子病了，发烧，咳得厉害，哪位神明发发慈悲……”祈祷？
唐宇懵了。
他是在玩什么全息沉浸式的角色扮演游戏吗？
这游戏文案水平真够次的，什么都往里塞。
他试图“睁开”眼睛，但失败了。
他没有眼睛。
他试图动动手脚，同样失败。
他像是一段被塞进奇怪服务器里的冗余数据，飘荡在信息的洪流里。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混乱的、不属于他的信息流蛮横地冲入他的核心。
他“看到”了无垠的星海，看到了一些难以名状的巨大身影在星河间漫步、争斗、陨落。
一些碎片溅射开来，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跨越了无法计量的时空，好死不死地，砸中了他这个刚猝死的倒霉蛋。
神格碎片。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所以，他不是变成了服务器数据，他是……成神了？
搞什么飞机……年终奖还没发，房贷还没还完，我这就成神了？
这神格是搞促销大甩卖吗？
买一送一还包邮？
附赠一个菜市场祈祷频道？
唐宇的思维剧烈地波动着，那股子打工人的怨念甚至冲淡了成为超自然存在的震惊。
他勉强梳理着那庞杂的信息流。
这枚神格碎片来自某个在争斗中崩毁的、名号可能跟“知识”或者“指引”沾点边的神祇，残破得厉害，除了最基本的信息接收功能——就是那个菜市场祈祷频道——几乎啥也没剩下。
所以我是个WIFI信号接收器成精？
还是带公放的那种？
他忍不住吐槽。
这算什么神。
噪音之神，客服之神？
那些祈祷声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成千上万，来自西面八方，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诉求，不同的信仰对象，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冲击着他脆弱的“神智”。
头疼，虽然他没有头，但那种思维被塞爆的胀痛感真实不虚。
停！
停一下！
吵死了！
有没有静音键？！
管理员呢？
禁言几个行不行？！
他的抱怨毫无作用。
祈祷声依旧。
他被迫听着那些祈求，大的，小的，善良的，邪恶的，宏大的，鸡毛蒜皮的。
祈求力量，祈求财富，祈求爱情，祈求复仇，甚至祈求家里灶台别冒烟。
妈的，灶台冒烟你掏灰啊！
你求神？
神给你通烟囱吗？
收费很贵的！
他一边忍受着噪音轰炸，一边疯狂吐槽。
还有那个求复仇的，大哥你地址没说清楚啊，你想干谁你倒是报身份证号啊！
这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给你递刀子？
他试着去忽略这些声音，但它们像是首接烙印在意识里。
他又试着去回应其中一个，集中意念对着那个求猎物的家伙吼了一句：“自己去！
没腿吗！”
毫无反应。
他的“声音”太微弱了，完全淹没在祈祷的洪流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完了。
唐宇感到一阵绝望。
这算什么？
永恒的***？
还是被关在一个永不停歇的祈祷噪音牢房里？
这比九九六还狠啊，起码九九六还有下班的时候。
他怀念起他的电脑，他的泡面，甚至那个恨不得把女人当牲口用的项目经理。
至少那是真实的，有实体的，能摸到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虚无缥缈，还被无数声音轮番轰炸。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尽的嘈杂逼疯，思维即将再次涣散的时候，一股极其尖锐、极其强烈的情绪波动，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猛地刺穿了所有嘈杂的背景噪音。
那不是普通的祈祷。
那甚至没有成型的语言。
那是一种 几乎要沸腾的绝望。
是黑暗彻底淹没前的最后一丝窒息感，是眼睁睁看着所有希望寸寸碎裂的无力感，是生命被某种冰冷之物无情吞噬时发出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哀嚎。
太强烈了。
强烈到唐宇瞬间“屏住了呼吸”——如果他有呼吸的话。
其他的祈祷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股绝望的尖啸，在他的感知核心剧烈震颤。
……这是什么？
他本能地集中起全部注意力，像追踪信号的雷达，死死锁定了这股绝望传来的方向。
模糊的影像伴随着情绪传递过来：低矮的、用黑色岩石垒砌的房屋，潮湿泥泞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
很多人病倒了，躺在冰冷的家里，发着高烧，皮肤上有着不祥的暗斑，咳嗽声此起彼伏，虚弱而绝望。
影像破碎而混乱，但那股味道，那种病态的、死亡的气息，让唐宇一个激灵。
瘟疫？
还没等他细想，一个清晰些的、断断续续的思维片段强挤了进来，充满了那位老妇人的印记：“……都没了……儿子……媳妇……小托比还在咳……冷……好冷……谁都好……谁都行……求求了……看一眼吧……哪怕一眼……”思维片段里裹着一个小男孩剧烈咳嗽的声音，听得唐宇自己的“肺”都跟着疼。
黑岩镇…… 一个地名自然而然地浮现，伴随着祈祷而来的信息碎片之一。
操！
唐宇心里骂了一句。
这情况听起来就极其不妙。
他死了，但又没完全死，变成了个莫名其妙的神，结果接手的第一个“大单”就是个地狱开局？
其他的祈祷还在背景里嗡嗡，求鹿的，求麦子的，求通烟囱的，跟黑岩镇这股纯粹的、濒死的绝望比起来，轻飘飘得像羽毛。
妈的…… 他看着那在无边绝望中微弱闪烁的、属于老妇人的信仰火花，虽然微弱，但却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点了。
这不管好像不行啊……虽然他自个儿还是个刚上岗的、连五险一金都没有的实习神。
行吧行吧！
客服就客服！
烟囱通不了，瘟疫这玩意儿……现代医学搞不定，但我好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还上了大学啊！
总比你们懂得多点儿吧！
强烈的吐槽欲和一种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责任感混杂在一起。
他摒除一切杂念，将全部那点可怜巴巴的、刚从神格碎片里抠出来的力量，朝着那个绝望信号传来的方向，朝着那个思维片段里被称为“艾拉”的老妇人，艰难地、笨拙地、尝试着发出第一个回应。
他努力凝聚意念，试图挤出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结果出来的却是一段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变形的思维噪音：“……听着……别慌……按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