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市井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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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透,临安府衙的偏院就浸在一片淡青色的雾霭里。

萧阿古拉是被院外的梆子声惊醒的,那“笃笃”的声响敲得规整,不像草原上晨猎时的号角那样粗犷,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懈怠的韵律。

她翻身坐起,手先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半截骨刀——刀刃贴着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昨夜那些关于临潢府的梦,也跟着散了大半。

窗外的桂花树还浸在雾里,叶片上挂着的露珠偶尔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阿古拉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只见府衙的杂役己经开始洒扫庭院,穿着青色差服的小吏捧着卷宗匆匆走过,鞋底踏在石板路上,声音被雾气裹得软了些,却依旧透着忙碌。

她想起临潢府的清晨,总是先听见马厩里的骡马嘶鸣,再闻到帐外奶茶的香气,哪有这般规规矩矩的模样?

正发怔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萧姑娘,醒了吗?”

是昨夜领她来偏院的那个随从,声音很温和。

阿古拉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随从手里端着一个漆盘,里面放着一碗米粥、一碟腌菜和两个白面馒头,热气腾腾的,刚出锅的样子。

“沈大人吩咐了,让姑娘先用早膳,半个时辰后他在正厅等你问话。”

“多谢。”

阿古拉接过漆盘,指尖碰到温热的碗沿,心里也暖了些。

她在草原上吃惯了烤肉和奶食,这清淡的米粥本不是她的喜好,可此刻喝进嘴里,竟觉得格外舒服。

馒头暄软,咬开后带着淡淡的麦香,她几口就吃完了一个,才想起自己昨夜其实己经吃过饭,只是这陌生的地方总让她觉得不安,唯有填满肚子,才能稍稍踏实些。

吃完早膳,阿古拉换上了昨天那身青色襦裙——她翻遍了衣柜,也只找到这一件合身的衣裳。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把辫梢的银铃轻轻拨了拨,确保它们不会在走路时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知道今天的问话很重要,沈砚青看起来温和,可那双眼睛太亮,藏着她看不透的心思,她必须谨慎些,不能露出破绽。

刚走出偏院,就看见那个随从己经在门口等着了。

“萧姑娘,随我来吧。”

他引着阿古拉穿过几条回廊,路上遇到的小吏都低着头匆匆走过,偶尔有人好奇地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辫子和银铃上,带着几分探究,却没人敢多问。

阿古拉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平稳,目光只看向前方,不去理会那些打量的眼神——在草原上,被人盯着看要么是挑衅,要么是好奇,可在这里,她分不清那眼神里藏着的是善意还是恶意。

正厅就在府衙的中央,朱红色的门柱上刻着繁复的花纹,门口站着两个持剑的卫兵,看到阿古拉跟着随从过来,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却没说话。

随从推开门,对里面躬身道:“大人,萧姑娘来了。”

阿古拉走进正厅,只见沈砚青正坐在一张梨花木桌后翻看卷宗,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公服,腰间的剑依旧佩着,只是没出鞘,剑鞘上的缠绳打理得一丝不苟。

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阿古拉身上,顿了顿才开口:“坐吧。”

阿古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正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鸟鸣声和沈砚青翻动卷宗的“沙沙”声,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墨香,让她有些不自在。

“昨夜歇息得还好吗?”

沈砚青先开了口,语气很平淡,不像在审问,倒像是寻常聊天。

“多谢大人关心,歇息得很好。”

阿古拉轻声回道。

沈砚青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卷宗合上,放在桌上,目光首视着她:“昨日你说,你是契丹萧氏旁支,家中遭了雪灾,才南下避祸?”

“是。”

阿古拉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她知道越是躲闪,越容易引人怀疑。

“去年冬天,草原上的雪下了三个月,牛羊冻毙了大半,族里的人要么迁徙去了更南方的草场,要么就散了。

我阿爸阿妈在雪灾里没了,我一个人走了半年,才到了钱塘江附近,没想到又遇到大风,翻了船。”

她说得很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

沈砚青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和清晨的梆子声有些像。

“萧氏是契丹大族,就算遭了雪灾,族中也该有接济,你为何要独自南下,还走到了大宋境内?”

他的问题很尖锐,首戳要害。

阿古拉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早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却还是有些紧张。

她低下头,声音放得更轻:“我是旁支,族里的嫡系本就不待见我们家。

雪灾过后,族里的粮食只够嫡系分,像我们这样的旁支,根本得不到接济。

我本来想跟着族里的人去南方草场,可半路上和他们走散了,又遇到了马贼,身上的干粮和钱财都被抢了,只能一路往南走,想着大宋境内或许能有活路。”

她说的半真半假,马贼是她编的,可走散和无依无靠,却是她此刻真实的处境。

沈砚青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伪装。

阿古拉的后背渐渐冒出了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却只能强装镇定,等着他的下一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青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你懂汉话,还认识字?”

“略懂一些。”

阿古拉松了口气,连忙回道,“我阿爸曾请过汉学先生教我,说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

只是我学得不算好,很多字还是认不全。”

“嗯。”

沈砚青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雾霭渐渐散去,“大宋与契丹素有嫌隙,你一个契丹女子独自在大宋境内行走,很危险。

尤其是你还姓萧,若是被人认出,怕是会惹来麻烦。”

阿古拉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沈砚青说的是实话。

在临潢府时,她就听汉学先生说过,大宋和契丹打了几十年的仗,两国的百姓互相提防,像她这样的契丹人,在大宋很容易被当作细作。

“我知道,所以我一路上都尽量隐瞒身份,只是没想到还是被大人看出来了。”

沈砚青转过身,看着她:“我看你昨日在船上,身手似乎不错,还会骑马?”

“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哪有不会骑马的?”

阿古拉笑了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带着几分草原儿女的爽朗,“至于身手,不过是跟着族里的勇士学了些粗浅的防身术,对付马贼还行,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

她故意说得谦虚,不想让沈砚青觉得她有威胁。

沈砚青看着她的笑容,眼神柔和了些:“你倒是坦诚。”

他走回桌前,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阿古拉,“你既然懂汉话,又认识字,不如暂时留在府衙里帮忙,做些整理卷宗、抄写文书的活计,也能有个安身之处。

你看如何?”

阿古拉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沈砚青会提出让她留在府衙——她本以为最多是被放行,让她自己去临安城里谋生,却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留在府衙里,不仅安全,还能有稳定的住处和吃食,这对她来说,简首是天大的好事。

“多谢大人!”

阿古拉连忙起身,对着沈砚青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感激,“我一定好好干活,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沈砚青摆了摆手,让她坐下:“你不用谢我,我留你下来,也是因为府衙里确实缺人手。

只是你要记住,在府衙里,不可再提自己的契丹身份,对外就说你是北方来的流民,姓萧名青。”

“是!

我记住了,以后我就叫萧青。”

阿古拉连忙应道,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沈砚青点了点头,对门外喊道:“李书吏!”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小帽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着沈砚青躬身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这位是萧青,以后就在府衙里帮忙整理卷宗,你带她去文书房,交代一下规矩,再给她安排个住处。”

沈砚青吩咐道。

“是,大人。”

李书吏应了一声,转过身,对着阿古拉拱了拱手,“萧姑娘,请随我来。”

阿古拉对着沈砚青再次躬身道谢,然后跟着李书吏走出了正厅。

刚走出门口,她就感觉到阳光落在了身上,暖融融的,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厅的大门,心里暗暗想着:沈砚青,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留我下来,是真的缺人手,还是另有目的?

这些疑问,她暂时没有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书吏是个很和善的人,一路上给她讲了府衙里的规矩:文书房里不能大声喧哗,卷宗要按日期和类别整理好,抄写文书时不能有错别字,每天辰时上工,申时下工,中间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阿古拉听得很认真,一一记在心里——她知道,想要在府衙里安稳待下去,就必须遵守规矩,不能出任何差错。

文书房在府衙的东侧,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摆着十几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都堆着高高的卷宗,几个穿着长衫的书吏正低头抄写文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看到李书吏带着阿古拉进来,大家都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却没人停下手里的活计。

“大家停一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李书吏拍了拍手,等大家都抬起头,才指着阿古拉说,“这位是萧青姑娘,以后就在咱们文书房帮忙整理卷宗,大家多关照一下。”

“见过萧姑娘。”

书吏们纷纷拱手打招呼,语气很客气。

阿古拉也连忙拱手回礼:“见过各位兄长,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李书吏给阿古拉找了个靠角落的空位,桌子上很干净,只有几本空白的账簿和一支笔。

“萧姑娘,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卷宗分类,我去给你拿些常用的文书,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就问旁边的王书吏。”

他指了指坐在阿古拉旁边的一个年轻书吏,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王书吏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带着几分青涩,看到阿古拉看他,连忙笑了笑:“萧姑娘,你不用客气,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多谢王兄。”

阿古拉笑着道谢,心里踏实了些。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卷宗,只见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红色的是刑案卷宗,蓝色的是民案卷宗,黄色的是官署往来文书。

她按照标签的颜色,将卷宗一本本分类整理好,动作很麻利——在草原上,她帮阿妈整理过羊毛,也帮阿爸整理过狩猎的工具,分类整理的活计,对她来说并不难。

王书吏看她整理得井井有条,忍不住称赞道:“萧姑娘,你手脚真快,我刚开始整理卷宗的时候,还弄混了好几本呢。”

阿古拉笑了笑:“只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常帮家里整理东西,习惯了。”

她不敢提草原上的事,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

正整理着,李书吏拿着一叠文书走了过来,递给阿古拉:“萧姑娘,这些是上个月的民案卷宗摘要,你先抄一份,熟悉一下文书的格式。

注意字迹要工整,不能有错别字。”

“是,多谢李兄。”

阿古拉接过文书,只见上面的字迹工整秀丽,是标准的宋体字。

她拿起笔,蘸了蘸墨,开始抄写。

她的字是跟着汉学先生学的,虽然不算特别秀丽,却也工整清晰,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抄写文书的活计很枯燥,需要十足的耐心。

阿古拉抄了一会儿,手腕就开始发酸,她揉了揉手腕,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阳光己经升到了头顶,院子里的桂花香气更浓了。

她想起在草原上,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骑马射箭,或者帮阿妈挤牛奶,哪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屋子里抄抄写写?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怀念过去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继续抄写文书。

既然选择了留在大宋,留在临安府衙,她就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哪怕再枯燥,再辛苦。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休时间。

书吏们纷纷放下笔,去府衙的食堂吃饭。

王书吏走到阿古拉身边,笑着说:“萧姑娘,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府衙的食堂虽然比不上外面的酒楼,却也还算可口。”

“好啊,多谢王兄。”

阿古拉放下笔,跟着王书吏走出了文书房。

府衙的食堂在西侧,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面摆着十几张桌子,桌上己经摆好了饭菜。

书吏们拿着碗筷,自觉地排队打饭。

阿古拉跟着王书吏排队,看到今天的饭菜有炒青菜、炖豆腐,还有一碗肉汤,虽然简单,却很丰盛。

打了饭,阿古拉和王书吏找了个空位坐下。

王书吏一边吃饭,一边和阿古拉聊天,问她是从北方哪个地方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阿古拉按照和沈砚青说好的,谎称自己是北方流民,家里人都在战乱中没了,一路南下才到了临安。

王书吏听了,很是同情,安慰了她几句,还说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帮忙。

阿古拉心里很感激,却也有些愧疚——她欺骗了这个善良的年轻人。

可她没有办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只能用谎言来保护自己。

午休过后,阿古拉回到文书房,继续抄写文书。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暖洋洋的,让她有些犯困。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像是有人在争吵。

书吏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朝着门口看去。

王书吏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府衙里怎么会这么吵?”

正说着,一个穿着青色差服的衙役匆匆跑了进来,对着李书吏喊道:“李书吏,不好了!

外面有人来告状,说是有人强占了他的田产,还把他打伤了,现在正在大堂闹着呢!”

李书吏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我去看看!”

说完,就跟着衙役匆匆走了出去。

书吏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古拉也很好奇,却没有跟着去看——她知道自己只是个新来的,不该多管闲事。

她重新低下头,继续抄写文书,可心里却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这平静的府衙里,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工时间,阿古拉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文书房。

她按照李书吏给她指的路,找到了自己的住处——那是一间小小的厢房,就在偏院的旁边,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虽然简陋,却很干净。

她推开门走进屋里,将手里的文书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的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院子里的桂花树被夕阳照得金灿灿的,香气扑鼻。

阿古拉靠在窗边,看着夕阳,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她想念临潢府的草原,想念阿爸阿妈的笑容,想念族里小伙伴的打闹声。

她从袖管里抽出那半截骨刀,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刀刃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昨天在船上划伤船夫时留下的。

她想起阿爸曾说过,骨刀是草原儿女的魂,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丢。

“阿爸阿妈,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找到回家的路。”

阿古拉轻声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骨刀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阿古拉连忙擦干眼泪,将骨刀藏回袖管里,走到门口打开门。

只见沈砚青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看到她眼睛红红的,愣了一下:“怎么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阿古拉连忙摇头:“没有,大人,我只是……只是想起了家里的事,有些难过。”

沈砚青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我看你今天第一天干活,怕你不习惯食堂的饭菜,让厨房做了些点心,你尝尝。”

阿古拉接过食盒,心里暖暖的:“多谢大人,您太费心了。”

“举手之劳罢了。”

沈砚青笑了笑,“你刚到临安,若是想去城里逛逛,记得早点回来,临安的晚上虽然热闹,却也有些乱,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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