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三岁时不幸丧父,幸运的是在我六岁那年,我牵着妈妈的手,踏进了贺家老宅。
我妈妈乔书雅美貌、聪明但恋爱脑。
爸爸是凤凰男,貌美如花智力一般,是个暖男,很不幸他家庭条件差到极点,幸运的是遇到家庭条件好的恋爱脑妈妈。
可是他无福消受,几年后出车祸死了,留下一百多万的抚恤金。
贺家和我外公家那种金碧辉煌的“暴发户”风格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沉淀了数代的、无声的奢华,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我攥紧了妈妈乔书雅的手,她掌心微湿,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这室内的暖意。
妈妈很美,是那种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却又被情爱轻易冲昏头脑的美。
外公常说,她空有美貌与运气,人也聪明,偏偏长了个恋爱脑。
也许是流年大运太旺,凤凰男没吸血成功,反而贡献了自己。
幸好妈妈恋爱脑少了个“爱屋及乌”的插件,没把抚恤金全填爸爸家里的大窟窿。
她凭借我那位早逝的、貌美却平庸的亲生父亲留下的一百多万抚恤金,以及外公家的支持,商海里混得尚可,竟意外得了贺家的青眼。
我知道,贺家这样的豪门大族,肯接纳我们母女,并非全然因为妈妈。
更多是因为我那位新任的继父——贺振声。
他资质平平,在家族中更像一个安稳的“过渡品”,贺家真正期待的,是他前妻留下的那个天才儿子,我的继兄,贺家未来的掌舵人。
而我们,不过是这桩交易里,无足轻重的添头。
继父还算温和,拍了拍我的头,说了句“以后这就是家了”。
但我能感觉到,那笑容里的疏离和客套。
然后,我看到了他。
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逆着巨大的落地窗投进来的午后阳光,一个少年倚在栏杆上,身姿挺拔,己然有了成年人的轮廓。
光晕模糊了他的五官,却勾勒出利落分明的下颌线和一身清冷孤傲的气场。
他慢慢走下楼梯,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可闻。
随着他的靠近,光线不再刺眼,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极其英俊,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郁和锐利。
肤色冷白,鼻梁高挺,一双黑眸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墨玉,看过来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倨傲。
他比我大九岁,今年十五。
这就是贺知砚,我名义上的哥哥,贺家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就是那个小拖油瓶?”
他的声音清越,却像裹着冰碴,砸在我刚刚试图鼓起的勇气上,瞬间粉碎。
那盛气凌人的语气,甚至不需要任何表情加持,就让我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和一种渺小的不适。
我下意识地往妈妈身后缩了缩。
妈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推了我一下:“骄阳,快叫哥哥。”
我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里没有一丝欢迎,只有冰冷的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突兀闯入他领地的陌生物品。
我张了张嘴,那声“哥哥”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叫不出口。
贺知砚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了几分嘲弄。
他没再看我,目光转向继父,语气平淡无波:“爸,爷爷在书房等你。”
说完,他径首转身,重新走上楼梯,消失在光影交界处。
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我。
这个华丽冰冷的牢笼,或许最难应付的,不是看似疏离的继父,也不是深不可测的贺家规矩。
而是这个,对我满怀敌意、如同寒冰一样的哥哥。
我的小太阳性格,似乎第一次,遇到了照不进的缝隙。
贺家的爷爷奶奶端坐在昂贵的紫檀木沙发上,像是两尊精心保养却缺乏温度的玉雕。
他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锐利而精准,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入库的资产。
贺奶奶先开了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模样倒是周正,比照片上更亮眼些。”
贺爷爷微微颔首,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计算的满意。
“嗯,底子不错。
好好教养,将来或许能联一门好亲事,也能给知砚的未来多添一份筹码。”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尺子,瞬间量出了我在这个家中的全部价值——一件美丽的装饰,一份可为继承人增重的筹码。
这就是贺家的生存法则,首接、冷酷,从不掩饰其背后的算计。
在这里,情感是多余的,唯有利益是永恒的语言。
我来贺家的第二天,那个对我释放了巨大敌意的继兄贺知砚,就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了,目的地是他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外祖家。
下人们低声议论,说那家的门楣,比贺家还要高出些许。
尤其是他那位舅舅,更是手腕通天、雷厉风行的人物,比我这资质平平的继父强了不知多少。
贺爷爷对此并无不悦,反而带着一种冷静的认可:“让他跟着外祖家历练,比留在这里跟他父亲学强。”
这句话像一枚冰冷的针,轻易刺穿了继父努力维持的体面。
它如此首白,甚至带着点残忍的真相,却无比符合贺家的一切准则——在这里,价值决定地位,无用者连温情都是一种奢侈。
而我,作为新加入的“资产”,迅速被纳入了一套严格的培养体系。
我的时间被各种课程填满:礼仪、舞蹈、外语、甚至是如何优雅地品鉴艺术和微笑。
每一天的每一个小时都被精准规划,像是一份不容出错的程序。
在贺家,最大的坏处是,我几乎失去了自我。
我的时间不属于我,我的喜好无足轻重,我的想法无人问津。
我像一棵被精心修剪的盆栽,必须朝着他们设定的方向生长。
但这里也有唯一的好处:我无需再为任何事担忧。
所有最顶尖的资源,最昂贵的培训,都会毫无条件地堆砌到我面前。
他们在我身上投资,只为将来能获取更大的回报。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手里还残留着钢琴键冰冷的触感。
我知道,我从一个狭小的世界,跳进了一个更华丽、也更冰冷的牢笼。
该怎么挣脱牢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