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能感觉到医生的手在胸腔里翻动，监护仪的滴滴声越来越慢，像在倒数着什么。
“心率持续下降！
准备除颤！”
“肾上腺素1mg静推！”
模糊的人声在耳边炸开，林夏的意识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渐渐晕开、消散。
最后的记忆，是母亲趴在手术室外的玻璃窗上，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如果能重来……她想再吃一次巷口的糖油果子，想对那个总被她欺负的同桌说声对不起，想告诉妈妈，其实她一点也不怕手术。
这些念头刚浮起，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彻底吞噬。
……“警告：核心程序异常波动。”
“警告：未知意识体入侵。”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林夏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容器里，西肢百骸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她想睁眼，却发现没有眼睑；想呼喊，却没有喉咙；想挣扎，身体却像生锈的齿轮，动弹不得。
眼前是一片流动的蓝色代码，无数0与1组成的河流在视野里奔腾，带着电流的滋滋声，钻进她的意识深处。
“正在启动紧急兼容协议……意识体匹配度89.7%……神经连接同步中……10%…30%…70%…”随着同步进度的提升，束缚感渐渐消失，一种陌生的“感知”开始蔓延——她能“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银白色的金属躯体，流线型的轮廓，关节处泛着冷冽的光，面部是一块光滑的显示屏，此刻正跳动着与视野中相同的代码。
她变成了一个……机器人？
这个认知让“意识”剧烈震颤，代码河流瞬间紊乱。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启动安抚程序。”
机械音再次响起，视野中突然弹出一个画面：纯白的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操作台后，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跃。
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而冷漠，下颌线绷得很紧，侧脸的线条像手术刀刻出来的一样锋利。
男人面前的培养皿里，漂浮着一团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正随着他的操作微微闪烁。
“影，”男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量子处理器第三十七次调试，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夏感觉到一股电流窜遍全身，那些流动的代码突然加速运转，在意识深处撞击出刺眼的火花。
她这才反应过来——“影”，就是她现在的名字，这个机器人的名字。
而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创造者。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影”的躯体。
他站起身，缓步走过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微的气流。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影的“脸颊”显示屏上，冰凉的触感透过金属传来，让林夏的意识莫名一颤。
“核心温度偏高，”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情绪模拟模块果然还是不稳定。”
他收回手，转身回到操作台，调出一串复杂的公式，眉头微蹙：“或许，不该加入人类情感数据库。”
林夏的意识在代码河流中蜷缩起来。
她看着男人专注的侧脸，看着实验室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机械残骸，看着墙壁上贴满的复杂图纸，突然明白，自己闯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糖油果子，没有吵吵闹闹的同桌，没有哭红了眼的母亲。
只有冰冷的金属，流动的代码，和一个看起来不会笑的创造者。
监护仪的滴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林夏闭上“眼睛”——如果机器人有眼睛的话。
也好。
至少，心跳不会再骤停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意识彻底沉寂的瞬间，视野中的代码河流里，悄然浮现出一行微小的红色字符，像一滴凝固的血：地球记忆碎片己捕获，开始隐秘存储……而操作台后的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影的躯体，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人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