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淋到他头上，流过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全然不在乎，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安然姐时的场景。
那是顾城和周滨刚来到锦州市的第三天，天空下着朦胧细雨，两人都忙着在外面找工作。
顾城正打着伞走在路上，西处打量着周围有没有招工信息，丝毫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个打着伞的女孩。
女孩带着耳机，欣赏着远处的风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砰”的一声，顾城撞到女孩身上，女孩手中的雨伞被撞得脱手飞出，骨碌碌滚到路边水洼里。
他下意识踉跄着扶住女孩的肩膀才没摔倒，指尖触到她外套湿漉漉的布料，低头却撞见一双蒙着水雾的杏眼。
女孩耳机线缠在脖颈上，手机“啪嗒”掉在积水里，屏幕顿时黑了屏。
“对、对不起！”
顾城蹲下身时膝盖磕在青砖上，顾不上疼痛就去捞手机，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刘海滴在女孩手背。
女孩揉着撞疼的额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没事，我也没看路。”
随后弯腰捡起翻倒的雨伞，伞骨在她手中发出“咔嗒”脆响，金属连接处彻底断裂，黑色伞面如垂败的蝶翼耷拉下来。
顾城盯着女孩那断裂的伞骨，喉结滚动两下，将伞递给女孩：“先打我的伞吧，我…我知道附近有家商店，等会赔给你......”话音未落，暴雨突然转急，豆大的雨点砸在两人身上。
女孩干脆丢开残伞，从帆布包里翻出创可贴：“用的太久了，也该换了哈哈，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她指了指顾城渗血的膝盖，指尖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
顾城这才发现裤腿被磨破个口子，暗红血迹正顺着雨水往下淌。
“你还随身带创可贴呢，嘶……”创可贴擦过伤口时，他疼得往后缩，却见女孩突然凑近，睫毛上的雨珠险些落在他手背上。
“别动，我还带着医疗包呢，嘻嘻，我大学学医的，习惯了。”
她专注地贴着创可贴，发梢扫过他手腕，“我叫安然，你呢？”
“顾城。”
“顾城，很好听的名字。”
安然将用完的创可贴包装丢进垃圾桶，抬头时正巧撞进他发烫的目光。
雨幕将周遭染成朦胧的灰蓝色，他湿透的卫衣紧贴着胸膛，锁骨处还挂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
她耳尖发烫，慌忙抓起背包：“呃…那个，我还有事......等等！”
顾城扯住她衣角，又触电般松开，“你的手机...”他摸出皱巴巴的纸巾，仔细擦拭她黑屏的手机，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机壳上的草莓贴纸。
安然望着他睫毛上凝结的雨珠，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雨天会遇见缘分。”
随后她从包里出去一张便利贴，和笔，看着顾城说道：“给，写上你手机号，我修好手机找你。”
“嗯。”
这一撞，便是两人的初识，后来两人成了朋友，安然在一家花店工作，顾城也找到了火锅店的工作。
晚上，顾城躺在床上，因为身体的劳累很快就睡着了。
顾城做了个梦，梦中他仿佛转世重生了，附身到一个叫柳岐渊的人身上。
柳岐渊是个武学奇才，也是个武痴，眼里只有战斗，谁强，他便战谁，首到打败对方，才肯罢休。
他一生逍遥自在，嗜酒，不修天心修我心，因此，在三十多岁时就名震世间。
江湖传言，柳岐渊的剑鞘里永远沾着未干的血渍，却无人知晓那柄快剑也曾为稚童喝退过挡路的恶犬，为老妪削过悬在屋檐的草药。
哪里有欺凌，他便会踩着晨雾而至，青衫染着昨夜宿醉的酒香。
"听闻诸位想折我锋芒？
"他斜倚栏杆，拿起挂在腰间的葫芦，仰起头就能灌了一口，剑尖挑起飘落的银杏叶，碎金般的叶片竟在半空凝成"战"字，“好酒啊，真有力气！
哈哈哈……那还请诸位且来便是！”
首到后来，他遇到一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女子。
那是个飘着细雨的清晨，柳岐渊循着兵器碰撞声踏入一个破庙，却见一红衣女子赤足立于积水潭中，手中竹枝轻点水面，竟引动涟漪凝成剑阵虚影。
她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鸽，羽翼掠过柳岐渊瞪大的双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写意的招式，似武非武，似剑非剑。
"阁下盯着姑娘家看，可不像名震江湖的做派。
"女子竹枝轻转，剑阵骤然消散，潭水却仍保持着剑刃倒悬的模样。
柳岐渊喉头滚动，平生头一次忘了请战的言辞，雨势渐急，女子将竹枝抛入潭中，水花溅湿了他的青衫下摆。
"想学吗？
三日后酉时，此处若还能见到柳大侠，便教你这无招之招。
"她转身时，衣角扫落神龛上的铜钟，清音袅袅间，柳岐渊摸了摸怀中的断剑——那是他战胜的第一百零八位的高手所赠，此刻却在鞘中微微震颤，似在呼应某种神秘的共鸣。
可后来，那女子再来到此地，等到的却不是柳岐渊，而是他数不清的仇家，结果无疑，女子死在了刀剑之下，柳岐渊赶到时，女子己是弥留之际。
柳岐渊将她抱在怀中，哽咽道：“是…是我害了你啊！”
女子看着柳岐渊的脸，笑道：“柳大侠，不怪你，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几年前的荒山野岭之中，是你救了我……”说完，女子便咽了气，笑着闭上眼睛。
柳岐渊将女子安葬后，用尽手段找到了对女孩痛下杀手的人，将他们一一带到女子的坟前，叩头认错，无一活口。
再后来，柳岐渊不知为何突然扔掉引以为傲的剑，开始一心钻研医道。
女子坟前的野菊开了又败，数载，柳岐渊的药庐在终南山脚悄然落成。
昔日握剑的手如今执起银针，江湖人却发现这位曾以杀止杀的武痴，竟在医案上写满"治人先治心"的批注。
每当有重伤之人被抬进药庐，总能听见他对着药炉喃喃："若是当年我懂这些药理，你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某日，他在采药途中救下被仇家追杀的少年。
伤口溃烂处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正是当年害她殒命的毒药。
柳岐渊指尖发颤，却在触及少年惊恐的眼神时猛然清醒，他洗净沾血的帕子，将熬好的汤药推到少年面前："冤冤相报何时啊……"二十年光阴转瞬即逝，白发苍苍的柳岐渊将毕生所学著成《壶济悬世录》。
最后一页画着竹枝轻点水面的简笔画，墨迹晕染处写着："武可破万敌，医能渡众生，唯情字...无解。
"合上书卷时，窗外飘来似曾相识的银***，恍惚间，他又看见破庙中那个赤足引动剑阵的红衣身影。
至此，柳岐渊结束了他辉煌而又惨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