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我妈把那块镶着双黄莲蓉的月饼,推到我弟面前。
阿辉,这个最大的给你,明年给妈带个儿媳妇回来。
她转过头,将盘子里最后剩下那块碎了角的豆沙月饼扔给我。
喏,你的。
我看着那块小得可怜的碎渣,平静地把它拿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他们不知道,他们推开的不是我,是这个家最后的运气。
中秋节的晚上,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
屋里的气氛却冷得像冰。
我妈王琴女士,正满脸堆笑地将一块包装最精美的月饼递给我弟林辉。
儿子,这是妈特意给你留的,双黄莲蓉,你最爱吃的。吃了它,保佑你明年项目顺顺利利,再给妈领个漂亮媳妇回来。
林辉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接了过去,像个皇帝接受贡品。
谢谢妈,还是你最疼我。
我爸林建国在旁边附和着,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
那是,阿辉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不疼他疼谁?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我像个外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表演。
终于,王琴像是才想起我的存在,从一堆月饼包装纸里,扒拉出那块从一开始就掉在盘子边上,已经碎了角的豆沙月饼。
她甚至懒得用盘子,直接用两根手指捏着,嫌弃地递到我面前,像是打发乞丐。
喏,林念,这是你的。
那块月饼,大概只有林辉那块的四分之一大小,边缘的酥皮都掉光了,黑乎乎的豆沙馅裸露在外面,看起来黏腻又廉价。
我看着那块月饼,再看看他们三个理所当然的嘴脸,二十多年积压在心口的怨气,在这一刻,忽然就散了。
不是原谅,是彻底的、无所谓的放弃。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平静地从她指尖接过了那块碎月饼。
月饼的油渍沾了我一手,黏糊糊的,很恶心。
林辉在一旁嗤笑出声:姐,你就配吃这个。谁让你没本事,不像我,能给家里挣大钱。
王琴立刻瞪了我一眼,语气里满是警告:吃就吃了,别摆着那张死人脸给谁看?要不是看在过节的份上,这块你都没得吃!
我爸咳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林念,你弟说得对,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是这么不懂事。
我没理会他们的聒噪。
我只是低头,仔細地看着手里的这块碎月饼。
这是我应得的。
奶奶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过,我是这个家的福根,只要家里人还愿意分我一口吃的,哪怕是残羹冷炙,这个家的气运就不会断。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福根是有底线的。
当他们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我的时候,这根子,也就该换个地方扎了。
我捏着那块月饼,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
说完,我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王琴在后面尖叫:林念!你什么态度!那块破月饼你还当宝了?给我放下!吃了再走!
林辉还在笑:妈,别管她,她就是矫情,饿她几顿就老实了。
我没有回头,握着门把手,听着身后的咒骂和讥笑,心中一片空明。
我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桂花的香气,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我摊开手心,那块油腻的碎月饼静静地躺着。
它不再是一块月饼,而是我与那个家,最后的一丝牵连。
从今往后,你们的富贵荣华,你们的气运亨通,都与我无关了。
我拿着它,就等于拿走了这个家全部的福。
林辉,王琴,林建国。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