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女士,协议第三条。"傅沉的声音隔着昂贵的红木书桌传过来,像他这个人一样,
没什么温度。他推过来一份文件,崭新的,还带着打印机油墨的味道。
我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那苹果是今早张妈洗好放在果盘里的,
进口的,甜得发腻。"婚后双方需保持必要的社交距离,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及情感交往。
"我念出声,抬眼看他,"记着呢。怎么?需要我签个字,按个手印,再录个视频声明?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我这种带着点刺的回应。结婚一年,
我们相安无事,各自在协议划定的界限里活动,像两个合租的陌生人,
只是房租比较贵——他付钱,我扮演他傅太太的角色,应付他那个掌控欲极强的爷爷。
"沈缈回来了。"他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通知我明天的天气。哦。
我心里应了一声。沈缈。这名字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傅沉心尖上那抹白月光,
照亮了他整个青春岁月。后来她为了什么狗屁艺术理想远走高飞,把他晾成了望妻石。
协议结婚的起因,大半是为了应付傅老爷子催婚,
小半是……大概是他需要一个不会纠缠他的挡箭牌。"好事啊。"我把擦手的纸巾团成一团,
丢进桌角的垃圾桶,"老朋友回国,该聚聚。需要我腾地方吗?提前说一声就行。
"他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古井,看不出情绪。"不用。她只是回来办画展,
暂时停留。"我点点头,拿起苹果继续啃。甜得齁嗓子。"爷爷下个月生日宴,她可能会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行。"我咽下苹果,"我准时出席,当好背景板。"空气有点干。
他起身,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
"协议期间,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门轻轻合上。我对着那扇沉重的实木门,
把最后一口苹果核也啃了。协议……是的,白纸黑字,明码标价。一场交易而已。
我提醒自己,别入戏。温玄,你不是女主角,你只是个临时演员。傅老爷子八十大寿,
排场大得吓人。包下了市中心最贵的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
空气里飘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味道。我穿着傅沉让人送来的定制礼服,香槟色,
不张扬,很衬“傅太太”的身份。挽着他的胳膊进场时,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带着点酸溜溜的羡慕。傅沉身价在那摆着,
我这种“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永远是圈子里嚼不烂的舌根。
傅沉一路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宾客。他手臂的肌肉有点紧绷。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似乎自动分开了一条无形的路。
一个穿着月白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不是多么惊艳的五官,但组合在一起,
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淡雅,疏离,像一幅留白很多的水墨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
看人时仿佛隔着层薄雾。她就是沈缈。她没看我们这边,径直走向被簇拥着的傅老爷子,
送上礼物,姿态落落大方。老爷子显然很高兴,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傅沉的目光,
一直没离开过她。那种专注,是我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即使他平时看一份几亿的合同,
眼神也没这么……凝滞。"沉哥。"一个熟悉的声音***来,是傅沉的发小周扬,
他笑嘻嘻地挤过来,眼神在我和远处的沈缈之间溜了一圈,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哟,
缈缈姐真是越来越有气质了,不愧是搞艺术的。沉哥,不去打个招呼?"傅沉像是被惊醒,
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对我说:"我去一下。"他松开我的手臂,
朝沈缈的方向走去。动作很自然,步伐却比平时快了一点。周扬凑到我旁边,
递给我一杯香槟,压低声音:"嫂子,别往心里去啊。沉哥跟缈缈姐那是多少年的情分了,
见面说说话正常。"我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有点涩。"周少想多了。
"我笑笑,"老朋友叙旧,应该的。"我看见傅沉走到沈缈身边。沈缈侧过头看到他,
嘴角弯起一个很浅很柔和的弧度。傅沉低下头跟她说话,距离很近。灯光打在他们身上,
一个挺拔冷峻,一个清雅出尘,画面和谐得刺眼。周围喧嚣的人声好像自动消了音。
周扬还在旁边絮叨着什么,大概是宽慰我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有点闷,
像塞了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不是因为嫉妒沈缈。我和傅沉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基础,
谈不上嫉妒。是那种清晰的认知——看,温玄,你在这个故事里,
真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宴会进行到一半,我去了一趟洗手间。补妆的时候,
手机震了一下,是傅沉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有点事处理,你先回。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有事?刚和沈缈说了几句话,就有事了?这“事”恐怕姓沈名缈吧。
我扯了扯嘴角,把手机塞回手包。走出洗手间,却在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是沈缈。
她似乎也刚从旁边的休息室出来,脸上带着点倦意。看到我,她停下脚步,眼神里有些意外,
随即浮起温和的笑意:"傅太太?""沈小姐。"我点点头。
空气里飘着她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香水味,像初雪后的松林。"抱歉,
刚才没顾上跟你打招呼。"她语气很真诚,"回国有点匆忙,很多事要处理。""没关系。
"我笑了笑,"理解。画展还顺利吗?""还行,就是琐事太多。"她轻轻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她显得真实了几分,"沉哥帮了不少忙,不然我真要焦头烂额了。
"沉哥。叫得真亲热。"他做事一直很周到。"我客套地回了一句。沈缈看着我,
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似乎想穿透什么。"傅太太……"她斟酌着开口,
"你和沉哥……""我们很好。"我打断她,笑容无懈可击,"协议……哦不,是婚姻,
很稳定。"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这么直白,随即也笑了,
带着点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那就好。沉哥他……其实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念旧情?是在暗示我,傅沉对她旧情难忘吗?"是啊。"我顺着她的话,语气平淡,
"所以沈小姐回来了,他一定很高兴。毕竟老朋友了。"沈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似乎觉得我这话不太中听。她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
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走到一边低声讲电话。我没停留,
直接朝宴会厅出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心口那团吸了水的棉花,
好像更沉了。那天之后,傅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烟味也重了些。他以前很少抽烟。
书房的门经常关着,里面隐约传出他讲电话的声音,语气比跟我说话时温和得多。
有一次夜里我下楼倒水,经过书房,门虚掩着。傅沉站在落地窗前,手机贴在耳边,
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落寞。"……胃又疼了?药吃了吗?……别硬撑,
明天我让陈默送你去医院看看……画室那边我找人帮你盯着……嗯,早点休息。"声音低沉,
透着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耐心和……牵挂。是沈缈。她的胃病是老毛病了?傅沉记得很清楚。
我握着水杯,指尖冰凉,默默转身回了房间。协议第三条,
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及情感交往。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吃早饭,傅沉难得在家。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沈小姐……还好吧?"我撕着吐司,
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抬眼看我,眼神里有探究。"胃不舒服,老毛病了。陈默送她去了医院。
""哦。"我点点头,"需要……我去看看吗?毕竟我是名义上的傅太太。""不用。
"他拒绝得干脆,"你忙你的。""好。"我继续低头吃我的吐司。面包屑掉在餐桌上,
我伸手去抹。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不疼,但有点空落落的。
张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过来,放在傅沉面前,忍不住唠叨:"先生,您也注意身体,
昨晚又熬那么晚。傅太太特意让我熬的山药小米粥,养胃的。"我手一僵,差点把牛奶打翻。
我什么时候让张妈熬粥了?抬头对上傅沉看过来的目光,他眼神里有点复杂的情绪,
像是意外,又像是别的什么。"谢谢。"他声音低沉。"张妈记错了。"我赶紧撇清,
"是您昨晚打电话让准备的吧?"张妈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傅沉,嘀咕着:"哦……是吗?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转身回了厨房。傅沉没再说话,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餐厅里只剩下碗勺轻微的碰撞声。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他大概觉得我在自作多情?
或者……在扮演贤惠妻子博取好感?我几口吃完盘子里的东西,站起来:"我吃好了,
约了人看画展,先走了。"没等他回应,我抓起包快步离开了餐厅。胸腔里闷得慌,
像压了块石头。温玄,你越界了。协议里没写要关心他的胃。我提醒自己。
我和傅沉之间那点本来就稀薄的空气,因为沈缈的存在,变得更加稀薄。
他在家的时间更少了,即使回来,也多半待在书房或者客房。我们像两个精准运行的齿轮,
只在必要的场合比如傅氏集团的某个慈善晚宴才会咬合一下,做做样子。
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挺好,省心。直到那天早上。我蹲在卫生间的马桶边,
吐得天昏地暗。胃里翻江倒海,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最近胃口一直不太好,总犯恶心,
以为是天气转凉加上心情郁结,没太在意。吐完,浑身虚脱。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站起来,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圈发青的自己。目光扫过旁边洗漱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验孕棒。上次公司体检发的小礼品,随手扔在了这里,差点忘了。
一个念头,像冰锥一样猛地扎进脑子里,让我瞬间清醒,手脚冰凉。不会吧?
我和傅沉……虽然关系冷淡,但毕竟是合法夫妻。
为数不多的几次……好像、大概、可能……都没做措施?协议里可没规定这个!
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一层,或者,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我盯着那个小盒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越收越紧。
要是真的……怎么办?傅沉会怎么想?他会要这个孩子吗?在沈缈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上?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乱成一团麻。我颤抖着手拿起那根验孕棒。
拆包装的手指都在抖。冰冷的塑料外壳贴着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漫长的几分钟等待,
像几个世纪。当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出现在眼前时,世界瞬间安静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完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只受惊的鸵鸟。验孕棒被我藏在了抽屉最深处,用厚厚的文件压着。
可那两道红杠,却清晰地刻在了我眼前,挥之不去。肚子里的这个意外,像一颗定时炸弹。
告诉傅沉?怎么开口?"嗨,协议老公,虽然咱俩互相看不对眼,但我揣了你的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惊?怀疑毕竟我们关系冷淡?愤怒?
还是……为了责任,勉强接受?然后呢?在沈缈回归,他心思明显浮动的时候,
用一个孩子把他绑在身边?那我和那些用孩子上位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更何况,
协议到期怎么办?孩子归谁?这个孩子,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一个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契约里,会幸福吗?心乱如麻。手机响了,是闺蜜林薇。"喂,
玄玄,干嘛呢?晚上老地方喝酒去?新开那家精酿,据说不错。"林薇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
"薇薇……"我嗓子发干,声音有点哑。"怎么了?"她立刻听出不对劲,"声音这么虚?
生病了?傅沉那个冰山又给你气受了?""不是……"我深吸一口气,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薇薇,我……我好像怀孕了。"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
然后爆发出林薇拔高的尖叫:"什么?!怀孕?!傅沉的?!""……嗯。""我靠!
"林薇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去医院检查了吗?
""验孕棒……两道杠。"我把脸埋进手掌,"薇薇,我怎么办?"林薇沉默了一下,
语气严肃起来:"玄玄,你先别慌。验孕棒也可能不准。当务之急,马上去医院,
抽血查HCG,最准。确定再说。""我不敢……"我声音发颤,"万一……""万一什么?
怕傅沉知道?"林薇一针见血,"玄玄,听我说,孩子在你肚子里,你才是最有决定权的人。
不管傅沉什么态度,你自己的身体和未来最重要。懂吗?"闺蜜的话像一剂强心针。是啊,
温玄,别怂。先去确定事实。"好。我现在就去。""别开车!打车去!地址发我,
我马上到!"林薇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我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像做贼一样溜出了门。没告诉张妈,更不敢让傅沉知道。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我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排队,挂号,抽血。坐在冰冷的候诊椅上,
看着周围挺着肚子的孕妇们脸上或幸福或期待的表情,我只觉得手脚冰凉。林薇赶到了,
气喘吁吁地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冰凉的手:"别怕,有我呢。"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
当医生面无表情地把化验单递给我,指着那个远超正常范围的数值说"恭喜你,怀孕了,
大概五周左右"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真的。不是做梦。走出诊室,林薇扶着我,
一脸担忧:"玄玄,你脸色好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
我看着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心里那点犹豫和不舍,在冰冷的现实面前,
终于一点点沉了下去。傅沉这几天在做什么?在为沈缈的画展奔波?在陪她看医生?
在追忆他们逝去的青春?我和这个孩子,在他的人生剧本里,算什么呢?一场意外的麻烦?
协议第三条: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及情感交往。现在,是我这个“意外”在干涉他了。
心口某个地方,彻底凉透了。"薇薇,"我看着手里的化验单,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帮我个忙。""你说。""帮我订一张机票。越快越好。去哪都行,远一点。"我顿了顿,
补充道,"别让任何人知道。"林薇瞪大了眼睛:"玄玄!你要……""这孩子,
现在不能要。"我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退眼眶的酸涩,
"也不能让傅沉知道。薇薇,帮我这一次。"林薇看着我决绝的眼神,嘴唇动了动,
最终用力点了点头:"好。我帮你。"计划在混乱中快速成型。林薇效率极高,
很快帮我弄到了一张三天后飞往南方一个滨海小城的机票。那边医疗资源也联系好了。
我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保险柜里那份婚前协议,我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白纸黑字,
条款清晰。傅沉很大方,协议期间每年给我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协议结束,
还有一笔"遣散费",前提是双方无重大过失且不对外泄露协议内容。财产分割?
那上面没有我的名字,傅沉婚前财产雄厚,与我无关。我当初签得爽快,现在也认。
我打开电脑,开始敲一份新的协议——《离婚协议书》。内容很简单:基于双方婚前协议,
现提前终止婚姻关系协议期本还有两年。自愿离婚。
无共同财产争议他那堆金山银山本来也跟我没关系。无子女。
女方自愿放弃一切经济补偿包括那笔未付的"遣散费"。签上我的名字:温玄。然后,
我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那张被我藏起来的验孕棒,和医院的化验单。
把它们仔细地、平整地夹在离婚协议书里。这算是"重大过失"吗?我不知道。也许吧。
但至少,给他一个交代。告诉他,这个意外,我处理了。不劳他费心。从此两清。
做完这一切,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小腹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像幻觉。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那里还平坦如初,却已经孕育了一个短暂存在过的生命。
对不起。我在心里无声地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来。为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也为我自己这段荒唐的婚姻。我擦干眼泪,开始收拾行李。只带走了我自己带来的东西,
傅沉送的所有衣服、首饰、包包,一样没动,整齐地挂在衣帽间里。这个豪华的牢笼,
终于要离开了。最后三天,我表现得异常平静。傅沉似乎更忙了,几乎没回家。也好,
省了面对他的尴尬。临走前一晚,他意外地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他看起来很累,扯松了领带,倒在客厅沙发上。我正坐在餐桌边喝水,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还没睡?"他揉着眉心,声音沙哑。"嗯,喝点水。
"我晃了晃杯子。他抬眼看向我,客厅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有点深。"温玄,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而不是疏离的"温女士","最近……""我挺好的。"我抢先回答,
生怕他说出什么让我动摇的话,"你看起来很累,早点休息吧。"他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疲惫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我放下水杯,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心还在怦怦直跳。第二天,傅沉一早就出门了。我拖着行李箱,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近两年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出租车驶向机场。手机调了飞行模式。林薇在机场等我,眼圈红红的,
塞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保重。到了给我报平安。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她哽咽着。
"放心吧。"我拍拍她的背,"替我保密。""嗯。"登机口在召唤。我拉着行李箱,
汇入人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停机坪上起起落落的钢铁巨鸟。这座城市,傅沉,
还有那场短暂如幻觉的婚姻,都被我抛在了身后。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我靠在舷窗边,
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再见了。一切都结束了。
南方小城的空气潮湿温暖,带着海的味道。林薇帮我租了个干净的小公寓,离医院不远。
手术安排得很顺利。冰冷的器械,消毒水的味道,短暂的麻醉……醒来时,
小腹传来一阵阵钝痛。护士交代着注意事项。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陌生的天空,
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也好。干净了。手机一直关着。一周后,我才重新开机。
瞬间涌进来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音,几乎要震碎屏幕。傅沉的。周扬的。傅老爷子的。
还有几个陌生号码。傅沉的最多,从最初的质问:温玄?你在哪?为什么联系不上?
到后来的焦灼:回电话!张妈说你拖着箱子走了?怎么回事?再到最后一条,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怒火:温玄,离婚协议和那些东西什么意思?!
立刻给我解释!我一条都没回。把和他有关的所有号码,拉黑。
周扬的短信跳出来:嫂子?嫂子你在哪?沉哥找你快找疯了!电话也不接!
你跟沉哥怎么了?那协议……还有那验孕棒……嫂子你没事吧?看到回个话啊!
傅老爷子的信息比较简短:玄丫头,回爷爷电话。我吸了口气,
只给傅老爷子回了一条短信:爷爷,对不起。我和傅沉决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