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墨香斋里的死书生
主人文若卿,虽身负武功,更以一手好字和精妙的医术闻名,平日里结交的多是清流名士,斋内常年飘着墨香和茶香,与江湖血腥似乎格格不入。
然而此刻,墨香斋却被一种恐慌和死寂笼罩。
斋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官府的衙役己经拉起了警戒,驱散着过于靠近的人群。
总捕头雷刚脸色铁青地站在斋门口,显然,一夜之间连续两桩涉及武林名宿的血案,让他压力巨大。
沈慕鱼和王老实赶到时,正好看到仵作被人从里面抬出来——脸色惨白,哇哇大吐,显然是看到了极恐怖的景象。
“让开让开!
沈屠户来了!”
王老实仗着跟在沈慕鱼身边,壮着胆子吆喝了一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再次出现在凶案现场的杀猪匠。
雷刚看到沈慕鱼,眉头拧成了疙瘩,但这次却没立刻呵斥,只是沉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听说文先生出事了,过来看看。”
沈慕鱼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来串个门,“毕竟,昨晚才刚见过。”
雷刚哼了一声,侧身让开:“进去可以,别乱动东西!
文先生死状……有些蹊跷。”
沈慕鱼点点头,迈步走进了墨香斋。
斋内陈设雅致,博古架上摆放着瓷器古玩,墙上挂着名家字画。
然而,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破坏了这份雅致,与书卷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文若卿倒在书房的红木书案旁。
他穿着日常的儒衫,头戴方巾,看上去依旧文质彬彬,只是他的脸……他的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金色,皮肤紧绷得发亮,五官扭曲,双目圆睁,瞳孔己经散大,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死前想呼喊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的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指甲深陷进衣料里。
死状确实与新娘柳如丝有几分相似,都是面色异常,但文若卿这紫金色,显得更为古怪和骇人。
书案上,摊开着一本古籍,旁边放着文房西宝。
一只精致的白瓷茶杯翻倒在桌上,残余的茶水浸湿了书页。
沈慕鱼的目光扫过整个书房,最后落在文若卿的尸体上,特别是他那双死死抓住胸口的手。
“是‘紫金散’。”
沈慕鱼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跟进来的雷刚和王老实都吓了一跳。
“紫金散?”
雷刚追问,“又是什么毒?”
“也是唐家的东西。”
沈慕鱼走到书案前,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仔细观察着那只翻倒的茶杯和周围的水渍,“此毒无色无味,溶于水后更是难以察觉。
中毒者半个时辰内,血液凝固,周身皮肤呈现紫金色,窒息而亡。
死状……如金身罗汉,可惜是索命的罗汉。”
又是唐家!
雷刚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是“相思入骨”,今天是“紫金散”,这凶手对唐家毒药如数家珍,简首像是在炫耀!
“文先生精通医术,怎么会轻易中毒?”
雷刚提出疑问。
沈慕鱼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指了指书案上那本摊开的古籍:“雷总捕头,你看这本书。”
雷刚凑近一看,是一本医术典籍,翻开的页面正好是讲解各种疑难杂症和解毒之法。
“文先生似乎在查阅什么。”
沈慕鱼道,“或许,他昨晚回去后,察觉到了什么,想找出应对之法,可惜……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文若卿紫金色的脸上,缓缓道:“而且,下毒的人,很可能是个他意想不到的、或者无法防备的人。
这杯茶……”沈慕鱼示意了一下那只茶杯,“可能是他自己泡的,也可能是别人端给他的。
能在墨香斋里给文若卿下毒而不被怀疑,凶手不简单。”
王老实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小声道:“老沈,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沈慕鱼不置可否,却在书房里慢慢踱起步子。
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书架、桌椅、花瓶每一个角落。
忽然,他在一个摆放着笔筒的多宝格前停了下来。
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看起来很普通。
但沈慕鱼却伸出手,从笔筒后面,极其小心地拈起了一根细如牛毛、长约半寸的银针。
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雷总捕头,你看这个。”
沈慕鱼将银针递给雷刚。
雷刚接过银针,仔细查看,脸色一变:“针上有毒!”
“而且是剧毒。”
沈慕鱼道,“这针藏得隐蔽,若非刻意寻找,很难发现。
看来,凶手不仅下了毒,还留了后手,或许是怕文先生万一没喝那杯茶,或者毒性发作不够快。”
他环视书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书香之地,却成了修罗场。
妙手书生,最终死在了自己最擅长的毒药之下,真是讽刺。”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禀报:“总捕头,我们在斋子后院的墙角,发现了这个!”
衙役手里捧着一块沾着泥土的玉佩。
玉佩质地普通,雕工粗糙,上面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
雷刚接过玉佩,翻来覆去地看,看不出什么名堂。
沈慕鱼却目光一凝,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玉佩上的图案,虽然模糊,但隐约能看出是一个……鱼形。
“沈慕鱼……” 雷刚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慕鱼,“这玉佩上的鱼……”沈慕鱼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和无奈:“看来,凶手是铁了心要把这盆脏水,往我身上泼了。
先是在赵府留我名字,现在又在文先生这里留下带‘鱼’字的玉佩。
手段虽然拙劣,但很有效,不是吗?”
雷刚盯着沈慕鱼,眼神闪烁。
证据似乎又一次指向了这个神秘的屠户。
但不知为何,雷刚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沈慕鱼如果真是凶手,未免也太嚣张、太留下痕迹了。
“沈慕鱼,” 雷刚沉声道,“你现在嫌疑更大,必须跟我回衙门!”
沈慕鱼叹了口气:“雷总捕头,我若真想杀人,会留下这么多指向自己的线索吗?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想借官府的手除掉我,或者……搅乱你们的视线。”
他指了指地上的文若卿,又指了指那块玉佩:“杀文先生,用唐家毒,留鱼形玉佩。
这一连串的动作,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演给所有人看。
凶手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你说,凶手是谁?”
雷刚逼问。
沈慕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当年参与灭门唐家的人,还有好几个活在金陵城里。
赵千山,苏芸娘,‘铁拐李’李三爷,‘鬼见愁’司徒空……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他的话音未落,又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面无血色地喊道:“总捕头!
不好了!
‘玉面狐’苏芸娘苏大家……她在自己的‘销金窟’里……上吊了!”
轰!
如同平地惊雷!
第三个了!
短短一天之内,参与唐家灭门的八大高手,己经死了两个,一个上吊***?
雷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己经不是普通的连环凶杀,这是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
沈慕鱼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窗外喧闹的街市,轻声道:“看,戏台己经搭好,角儿们一个个都要登场了。
这金陵城,要变天了。”
他腰后的杀猪刀,似乎又轻轻嗡鸣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