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声响。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
一如我此刻的心情。书房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光线在摊开的书页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却丝毫驱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我叫陈远,
三十八岁,是一家小型设计公司的合伙人。生活像一条看似平稳的河流,按部就班地流淌着。
妻子林薇,比我小五岁,曾经是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婚后第三年,
为了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和孩子,她转到了一个相对清闲的甲方岗位。女儿朵朵,七岁,
刚上小学二年级,是我们生活的中心。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里,
我的家庭是幸福的、稳固的。直到二十分钟前,那条陌生的信息,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了所有表象。那是一条iMessage信息,
来自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邮箱地址。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西餐厅的角落,光线暧昧,氛围私密。
照片的焦点是一对正在碰杯的男女。女人侧脸对着镜头,笑容明媚,
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我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崇拜和娇媚的光彩——那是我的妻子林薇。
而她对面那个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穿着考究的深色西装,
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一块百达翡丽腕表格外扎眼。他正看着林薇,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拍照的角度很刁钻,像是邻座随手一拍,
却又恰好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亲昵气流。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疯狂地擂动起来。
血液似乎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又仿佛瞬间褪去,留下四肢百骸的冰冷。挑衅。
这是我最直观的感受。这不是一张无意中流出的照片,这分明是那个男人精心策划的挑衅。
他故意让我看到,让我看到我的妻子在他面前是如何的容光焕发,
让我看到他们所处的环境是何等奢华,
也让我看清我们之间那显而易见的、由财富和年龄堆砌起来的差距。
愤怒、羞辱、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种种情绪像火山喷发一样在我体内冲撞。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我想立刻冲进卧室,
把手机摔到林薇脸上,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男的是谁?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咆哮,想砸东西,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那个破坏我家庭的男人,甚至,
也咒骂那个背叛了我的女人。但最终,我什么也没做。我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世界,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事情滑向不可控的深渊。朵朵还在隔壁房间熟睡,
她天使般的睡颜是我此刻唯一的镇静剂。我深吸一口气,坐回电脑前。
我做了一件看似无比冷静,实则内心早已天崩地裂的事——我将那张照片,
原封不动地转发给了林薇。我们的微信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晚上八点,
她跟我说:“哄朵朵睡了,你看书也别太晚。”我回了一个“好”。而现在,
这张照片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框里,像一颗已经启动引信、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我没有附加任何文字。质问?谴责?在铁证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等着她的反应,等着她的惊慌、她的辩解、她的哭泣,或者,是更让我心寒的摊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我能听到卧室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林薇应该还没睡。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林薇的回复。只有短短五个字,冷静得近乎残酷:我会处理好的。我盯着那行字,
愣住了。没有我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没有道歉,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会处理好的。”——处理什么?怎么处理?
是处理掉那个男人的挑衅,还是处理掉我们这段婚姻?抑或是,
处理掉我这个已经察觉了真相的丈夫?这种冷静,比歇斯底里的争吵更让我感到恐惧。
它意味着,她或许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甚至,她可能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
我在她的计划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麻烦吗?这一夜,
我彻夜未眠。身旁的林薇,呼吸均匀,似乎真的已经安然入睡,或者,她只是在伪装。
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那个曾经我最熟悉的人,
变得无比陌生。二我和林薇,不是没有过好时光。十年前,我们在一次行业展会上相识。
那时的她,像一株迎着阳光的向日葵,充满活力,才华横溢,在提案时侃侃而谈,
自信的光芒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而我,只是一个略显青涩但足够努力的设计师。
是我追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记得第一次约会,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却笑得爽朗,
说:“陈远,你这个人,挺实在的。”我们有过很多甜蜜的回忆。
挤在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发下薪水后去搓一顿好的庆祝,
在周末的下午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她曾抱着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说:“陈远,我不图你大富大贵,我们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好不好?”婚后头几年,
我们确实很安稳。女儿的出生,更是给这个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林薇是个好妈妈,
对朵朵极尽温柔和耐心。为了家庭,她放弃了她热爱且前景光明的事业,
去了一个清闲但发展有限的岗位。对此,我内心一直怀有感激和一丝愧疚。我努力经营公司,
想要给她们更好的生活。我以为,我们是在并肩作战,共同构筑一个坚固的未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从三年前,我的公司遭遇了一次重大的危机,差点破产。
那段时间,我焦头烂额,每天忙到深夜,回到家也满身戾气,动不动就发脾气。
林薇默默承担了所有家务和照顾孩子的责任,还时常用自己的积蓄贴补家用。她从未抱怨,
但眼里的光,似乎渐渐暗淡了下去。危机度过之后,公司步入正轨,
但我们的生活节奏再也回不去了。我习惯了忙碌,习惯了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工作,
以为提供了优渥的物质条件便是对家庭最大的负责。而林薇,在清闲的岗位上待久了,
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锐气。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从最初的无所不谈,
变成了围绕着“孩子、父母、柴米油盐”的日常汇报。我们不再有深入的交流,
不再有关乎彼此内心世界的探寻。我甚至想不起来,
上一次我们单独约会、认真接吻是什么时候。婚姻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责任,
我们像同居的室友,分工合作,共同抚养孩子,却唯独丢失了爱情最初的模样。我曾以为,
这就是中年婚姻的常态,是亲情沉淀后的必然结果。我安慰自己,至少这个家是完整的,
是稳定的。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才狠狠地扇了我一记耳光,
告诉我所谓的“稳定”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那个叫张昊的男人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
他提供的,不就是林薇在我这里早已缺失的***、崇拜和新鲜感吗?他用金钱堆砌的浪漫,
轻易就叩开了我们婚姻早已裂缝丛生的外壳。“我会处理好的。”——这五个字,
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她准备如何“处理”我?是坦白,是忏悔,还是……离开?
三第二天是周六。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我几乎一夜未眠,眼眶深陷,头痛欲裂。
走出书房时,林薇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淡蓝色家居服,背影窈窕,
动作娴熟。餐桌上摆着朵朵爱吃的煎蛋和牛奶,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任何一个周末的早晨别无二致。“爸爸,早安!
”朵朵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我抱起女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内心五味杂陈。
孩子的世界如此纯净,丝毫感受不到即将降临的风暴。林薇转过身,把粥端上桌。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常的温柔:“醒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昨晚又熬夜了?”她的语气自然得让我心惊。仿佛昨晚那条石破天惊的信息和她的回复,
从未发生过。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在朵朵面前,我无法发作。
我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看了会儿书。”这顿早餐吃得味同嚼蜡。
林薇像往常一样,细心地照顾朵朵吃饭,和我讨论着周末的安排:“今天天气不好,
要不就带朵朵去旁边的室内游乐场吧?下午我约了做头发,你陪她去好吗?
”她甚至还记得她预约了做头发。这种极致的“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她是在演戏吗?演给谁看?给我,还是给朵朵?或者,
她真的强大到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面对一场婚姻危机?我观察着她,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她的手指很稳,喝粥的动作也很从容,看不出任何心虚的迹象。
要么,她的心理素质远超我的想象;要么,昨晚的事,在她看来,
真的只是一件需要被“处理”的“麻烦”,而非情感上的地震。一整天,
我们都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平静。我带朵朵去游乐场,林薇去做头发。下午她回来时,
换了个新发型,更显年轻靓丽。她心情似乎不错,还给朵朵买了新发卡。期间,
那个叫张昊的男人没有再发来任何信息。这种沉默,反而加剧了我的焦虑。他在等什么?
等林薇的“处理”结果吗?晚上,哄睡朵朵后,我们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林薇坐在沙发另一端,抱着一个靠垫,
似乎在等我开口。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以,”我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你准备怎么‘处理’?”林薇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疲惫,但依然没有我预想中的慌乱。“陈远,”她轻轻开口,“首先,对不起。
是我没有处理好边界,让你受到这样的侮辱。”“边界?”我被这个词激怒了,“林薇,
那是一张牵手对视的照片!那不是边界问题,这是背叛!那个男的是谁?”“他叫张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