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倾之初
林岁晚在断断续续的浅眠中猛地惊醒，心跳如擂鼓。
帐篷外，风不知何时停了，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消失不见。
这种寂静比任何噪音都令人不安。
顾长亭也醒了，手臂依然环着她，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晚晚？”
“太安静了。”
她轻声说，几乎不敢呼吸，“静得不正常。”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震颤。
不是昨晚那种微弱的颤动，而是剧烈、狂暴的摇晃，仿佛有巨人在山下咆哮着要挣脱束缚。
帐篷猛烈晃动，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远处传来树木断裂的咔嚓声和岩石滚落的轰响。
“地震！
快出去！”
顾长亭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拉开睡袋，抓住林岁晚的手腕就往外冲。
林岁晚在被拉出帐篷的瞬间，本能地抓过了放在枕边的背包，那里有他们的证件、充电宝和最重要的相机。
这是她作为博主养成的习惯，设备就是生命。
地面在他们脚下颠簸，几乎站不稳。
顾长亭紧紧搂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将她带到营地中央的空地，远离可能倒塌的岩石和树木。
寒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但他们己经顾不上这些。
地震持续着，一波接一波，似乎永无止境。
林岁晚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中，感受着大地愤怒的震颤。
她的心跳与土地的震动同频，恐惧如冰水灌入血管。
“看那边！”
顾长亭的声音震惊而惶恐。
林岁晚抬头，倒吸一口冷气。
远处的S市方向，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天际线，正一片接一片地陷入黑暗。
不是普通的停电，而是大面积区域性的熄灭，仿佛有只巨手抹去了人类文明的痕迹。
几处明显的火光在黑暗中燃起，伴随着隐约的爆炸声。
地震终于渐渐平息，余震仍不时传来，但主震己经过去。
黎明微光中，他们看清了彼此的脸，苍白，震惊，但奇迹般地没有恐慌失控。
“没事吧？”
顾长亭第一时间检查林岁晚是否受伤，双手在她手臂和后背轻轻按压。
“我没事。”
林岁晚抓住他的手，“你呢？”
“完好无损。”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眼神凝重。
两人站起身，环顾西周。
他们的营地一片狼藉。
帐篷半塌，物品散落一地，一块落石险些砸中了存放食物的箱子。
但幸运的是，他们选择扎营的地方相对开阔平坦，没有更大的危险了。
“手机没信号了。”
林岁晚查看手机，心沉了下去。
无论是移动网络还是Wi-Fi，全部中断。
顾长亭尝试用收音机功能搜索频道，大部分是刺耳的杂音，只有一两个频道断断续续传出紧急广播：“...强烈地震袭击S市及周边地区，震级初步测定为7.8级...市民请保持冷静，避免使用明火，注意余震...”广播突然中断，再无信号。
两人面面相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7.8级地震，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基础设施。
那些黑暗的区域，那些火光...“我们必须下山。”
林岁晚的声音出奇冷静，尽管手指仍在微微颤抖，“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顾长亭点头：“收拾东西，只带必需品。
车子在山下的停车场，希望还能开。”
他们迅速行动。
多年的露营经验此刻发挥了作用。
知道如何快速拆装装备，如何取舍物资，如何将最重要的东西合理打包。
林岁晚一边收拾，一边不自觉地进入了那种高度专注的状态。
她的眼睛扫过每一件物品，大脑飞速计算着重量与实用性的比率。
“带足水和净水设备，食物只带高能量的，医疗包必须带，保暖衣物...”她喃喃自语，手上动作不停。
顾长亭配合着她的指令，将选中的物品分类打包。
他力气大，负责背负大部分重量，但依然理智地控制着总重：“不能超负荷，我们可能需要长距离步行。”
最终，他们整理出两个大型徒步背包和一个随身腰包。
背包里是生存必需品：水、食物、医疗用品、多功能工具、照明设备、备用电源、简易帐篷和睡袋。
腰包里是证件、少量现金、手机充电宝和那台相机。
林岁晚最后看了一眼半塌的帐篷和不得不舍弃的非必要物品，心中泛起一丝不舍。
这些都是他们精心挑选、陪伴他们走过许多地方的装备。
“以后还能买。”
顾长亭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人才是最重要的。”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
地震造成多处山路塌方，他们不得不绕行或小心攀爬。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烟味，远方城市的火光仍未熄灭。
途中，他们遇到了另外几个同样在山上的露营者，大多惊慌失措，有些人甚至受了轻伤。
顾长亭简单帮一个划伤手臂的人处理了伤口，林岁晚则分享了她听到的广播信息。
“谢谢你们，”受伤的年轻人声音颤抖，“我和朋友走散了，手机打不通...我该怎么办？”
林岁晚与顾长亭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长亭开口道：“跟我们一起下山吧，到停车场再说。
人多互相有个照应。”
小小的队伍形成了，一种末日来临时的脆弱联盟。
林岁晚注意到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恐慌，有人麻木，有人强作镇定。
她自己也害怕，但一种奇异的冷静笼罩着她，让她能够观察、思考、计划。
“长亭，”她低声对身边的男人说，“如果城市真的毁了，我们可能不能回去。”
顾长亭眉头紧锁：“我明白。
但我们得先去找车，至少车里还有更多补给。”
下山途中，林岁晚不断观察着环境：断裂的树木朝向指示了震波方向，地面裂缝的现象暗示着地质结构的变化，鸟兽惊慌的行为模式...她的“焦点模式”不自觉启动，大脑如一台高效计算机，处理着所有输入信息，试图找出最佳行动方案。
头痛开始隐隐发作，但她强迫自己继续思考。
接近山脚时，他们看到了第一批建筑物。
几处度假别墅，有的部分坍塌，有的外观完好但门窗扭曲。
有人站在路边，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这支小队伍。
停车场出现在视野中。
大部分车辆看起来完好，但有几辆被落石砸中，警报器无力地鸣叫着，电池即将耗尽。
顾长亭让其他人在安全距离等待，自己先上前检查他们的越野车。
幸运的是，车体只有一些灰尘和小刮痕。
更幸运的是，停车场旁的便利店被砸破了橱窗，但似乎还没被彻底洗劫。
“晚晚，过来帮忙！”
顾长亭喊道，一边打开车后备箱。
林岁晚立刻明白他的意图。
她对其他人说：“你们也去看看自己的车，能开的话尽量多装些补给。”
说完她就奔向越野车，与顾长亭默契地开始重新整理后备箱的空间。
他们卸下了一些非必要的露营装备，为更重要的物资腾出空间。
“我去便利店看看，”顾长亭说，“你锁好车门，有任何危险就按喇叭。”
林岁晚点头，心跳加速。
她看着顾长亭冲向破败的便利店，身影敏捷而警惕。
几分钟后，他抱着几箱瓶装水和高热量食品跑回来，后面跟着店老板无奈却又理解的目光，在这种时候，生存优先于规则。
其他露营者也各有所获，有的人车损毁严重，只能尽量带上随身物品，搭其他人的车。
最终，五辆车组成了一支小小的车队，顾长亭和林岁晚打头阵。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此刻宛如希望的象征。
“系好安全带，”顾长亭的声音紧绷，“路上情况可能很糟糕。”
林岁晚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落霞山。
它依然巍峨矗立，但己不再是那个宁静美丽的露营地，而成了一个时代的背景板，见证着文明转瞬即逝的脆弱。
车子驶向公路，前途未卜。
但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有车，有补给，有一个模糊但坚定的目标：生存下去！
林岁晚伸手轻轻握住顾长亭放在换挡杆上的手。
他反手紧紧回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